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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錢仲聯先生與沈曾植《海日樓文集》
錢仲聯是古典文學研究專家,曾出版《海日樓札叢》,對晚清學者、詩人、書法家沈曾植的學術體系進行了系統梳理。二十多年前,錢仲聯曾受邀編寫《文集》《札叢》《題跋》三部的合集《沈曾植文集》,但最終這本書未能出版。時隔多年,原來擔任《沈曾植文集》責任編輯的宋浩偶然翻閱出當時的復印文件,于是幾經周折,請人排出,《海日樓文集》得以順利出版。今年恰逢錢仲聯誕辰一百一十周年,宋浩回憶了文集編校過程中與錢仲聯的往來,從中可見一位學者的嚴謹認真。

王國維一九一五年三月由日本回滬掃墓,隨后即去拜訪沈曾植,此后數年來往頻密,見面請益之外,多有信函往還。而留滬時每與羅振玉通信,幾乎沒有不言及沈曾植的。期間一封信說:“乙老萬無成書之日,非記其說不可?!鄙w沈雖學識廣博,著述弘富,但從不自加收拾。讀書隨手批校記于書眉,為文成稿多為零葉置之一堆。詩詞更是信手寫在報紙信封之上,勾抹涂乙,滿紙皆是。且多用章草書寫,極難辨認。王國維乃取其乙卯一年的詩稿,董理鈔校,終由孫德謙四益宧刻木刊行。這是沈曾植第一本單行的著作,時為一九一七年,沈曾植六十八歲。


沈曾植在晚清以學問精博著稱,而尤其名動日俄。張政烺先生曾說:“一八八九年俄國人拉特祿夫在外蒙古和林以北,發現突厥、回鶻等文字碑刻,報告清朝的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沈曾植最早進行考訂。”此后域外多引述沈氏之說,同時沈曾植也因此得到了李文田、盛昱的倚重。至有俄國學者卡伊薩林為作《中國大儒沈子培》,日本學者西本白川為作《大儒沈子培小傳》,一時名揚海外,傳記年譜均有記載。盡管如此,沈氏生前身后,刊刻印行的著作極少。生前除《寐叟乙卯稿》外,僅《皇元圣武親征録校注》附李文田書中而刊入知服齋叢書,《島夷志略廣證》刊入古學彙刊,專門之學,均在叢書中,流傳甚稀。身后則有《曼陀羅寱詞》《海日樓詩》、《寐叟題跋》影本、《蒙古源流箋證》《元祕史補注》先后行世。《海日樓文集》則是學界久知其名而未見之書。

沈曾植歿后(一九二二年),《清史稿》及宋慈抱、謝鳳孫等所作傳記資料都提到沈氏有《海日樓文集》若干卷,具體情況則不甚了了。直到一九三二年,寐叟哲嗣沈熲刊布《沈乙盫先生海日樓遺書總目》,列目二十四種,其中提到“《海日樓文集》,現由孫德謙編校,內題跋較多,或另編單行本?!敝牢募性谡碇?。一九三八年,沈曾植的學生王蘧常出版《沈寐叟年譜》單行本,附錄《沈子培先生著述目》,其中收錄了《海日樓文集》的詳細篇目。王先生將文集二卷,分為十類,共一百五十六篇。并說“此由孫隘堪??保鍏矚?,且多闕文,整理不易。孫逝世后蘧常復加董理”。則文集仍舊在整理當中。而年譜對文集中的文章多有引述,于沈氏之學有所闡揚,但仍難窺全豹。

直到一九六二年錢仲聯出版《海日樓札叢》,并將《海日樓題跋》重新編排增補附于其后,沈曾植學術體系的大概輪廓才得以顯現。錢先生《札叢》的跋語署一九四八年,對沈氏筆記叢札的情況進行了細致的疏理。在《海日樓題跋》的跋語中還強調“凡收入《海日樓詩文集》者,不再復出”。再次提到了文集。
一九八九年錢先生在《文獻》總第三十九期發表了《龔自珍與沈曾植——沈曾植兩篇有關龔自珍的未刊文稿述評》,刊出的即是《海日樓文集》中的兩篇文章。
此后,從一九九〇年《文獻》總第四十五期到一九九三年總第五十六期,錢先生連續發表了《沈曾植海日樓佚序》《沈曾植海日樓文鈔佚跋》《沈曾植海日樓佚碑傳》,共刊出序文二十九篇,跋八十篇,碑傳十二篇。又于一九九四年和一九九五年的《學術集林》二、三卷發表《沈曾植未刊遺文》,刊出沈氏其他佚文二十九篇。發表過程中,錢先生多有案語,對文集情況及編選原則加以說明。如:
“其《海日樓文集》上、下卷曾由孫德謙整理編排,其篇目見王蘧常《沈寐叟年譜》附沈先生著述目中。四十年前,聯親見此文集稿于沈氏家中(當時沈公子慈護館我于其家凡兩月),全部抄出。近加研究復閱,發現孫氏所編文集,有漏脫的文章未收入,如《頻伽精舍大藏經序》《文云閣墓表》之類。且其中還有有目無文者不少。至其先后編次零亂顛倒,錯尤甚。為此,聯重加編次,審定其寫作先后,補其缺篇及有目無文之篇。次第與孫編本大異?!蚴衔募?,尚未刊布。其個別篇章(為他人著作所作之序),僅載于他人著作之卷首,無單獨發表者。為此,擬盡可能將其學術性的集內外文章,次第在《文獻》上發表,以餉國內外學術界?!保ā段墨I》總第四十五期)
“其文章遺稿,屬于學術性的專篇,多是題跋后記一體,為數不少,今匯輯于此,以餉中外學術界。凡已收入《海日樓札叢·海日樓題跋》者不復出?!保ā段墨I》總第四十九期)
“沈曾植先生碑傳文,所存不多,然其中龔自珍、文廷式、楊文會,皆清后期學術界重要人物。其馀亦鄉土舊賢及其他可供參考的資料?!保ā段墨I》總第五十六期)
“至于《海日樓文集》,則尚未刊行,余于四十多年前客慈護先生家編《札叢》時曾鈔録一副稿,于一九九零年《文獻》第三期以后,次第將其中序跋碑傳各文鈔出發表。今應《學術集林》之請,鈔出其他尚未發表之文,以饗學術界同好?!保ā秾W術集林》卷二)
一九九五年,廣東省新聞出版局提出規劃,由局里策劃選題并補貼出版費用,各出版社落實出版。當時,我提出了一個出版沈曾植、羅振玉、王國維、陳寅恪、陳垣、容庚等人文集或者全集的計劃,很快獲得通過。局領導請蘇晨先生總其事,立即組織約稿。約稿的過程很周折也很有趣。黃秋耘先生為介紹陳美延老師,陳老師說陳寅恪的所有著作都只交三聯出版。張其凡先生為聯系陳智超先生,陳先生說陳垣全集已經整理完畢交付出版社了。最后拿到的只有沈曾植、羅振玉、王國維三種。而只有《王國維全集》因與浙江教育出版社合作,才得以成功出版。
請錢仲聯先生編?!渡蛟布?,正是因為看到了上述錢先生發表的有關文獻。一九九五年五月,蘇晨先生帶著我和出版社的領導到蘇州向錢先生約稿。約稿的整個過程,蘇晨先生當年就寫了文章發表。我記得的則是一些小事。我們最初是希望能編一個比較全的集子,涵蓋詩文和專著。錢先生說《海日樓詩校注》已交中華書局并已付排,所以最后定下來將《文集》《札叢》《題跋》合出,定名為《沈曾植文集》。錢先生讓我們等在蘇州,他馬上就可以點好,我們可以把稿子帶回來。等了幾天不記得了,但其間多次到錢先生家核對復印稿。錢先生威嚴,每次見到他的學生都是站在他旁邊,不插一言。對我們則客氣和藹。蘇晨先生請錢先生寫個扇面,錢先生說很少寫扇子,讓我第二天去拿。第二天,錢先生拿出的卻是一個條幅,張口問我:我的字好不好?我當時年少無知,驚得一身冷汗,只得說,學人字,好!錢先生說那你明天再來,我給你寫一幅。

錢先生點好后,我們將稿子帶回來,蘇晨先生說這部文集篇幅最少,指定我做責任編輯。編校過程頗為不易,歷經四個月方得以初步完成,交付出版社。這期間,許多錢先生的來函,大多關系到編校原則及體例,也頗能體現當時編校的過程,現將有關的八通附錄于后:
一
宋浩同志:
在蘇晤談,至快。惜無時間多敍。
別后,再將《文集》《札叢》《題跋》逐冊、逐頁、逐句仔細復校一下,將三書中誤漏等處,寫成勘誤表三頁奉上,請照此于復印本改正。
前言重寫了一篇,共三十五頁,把文集、札叢、題跋全包括進去,仍然分三個部分寫,札叢、題跋兩部分改動較大,原來排印本上的作廢,不可用了。
協議書清本尚未收到,第二筆預付稿費五仟元尚未蒙寄下。希望早日匯下,聯確實為本校限期購屋事發愁也。茲寄奉的前言及勘誤表,用掛號寄,收到后盼示覆。此頌
編安。
錢仲聯一九九五年六月十二日
社長諸公,請代致候。
二
宋浩同志:
六月二十日大函敬悉。奉覆如下:
預付稿酬的第二筆五仟元,于六月十二日匯到蘇州敝處,已寫收據回信給出版社楊永信同志。正式合同亦收到,已簽字蓋章后,掛號寄回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楊永信同志。
囑寫《海日樓文集》簽,遵命寫就,茲掛號寄上。
大函云“《濤園集序》有缺漏部分”,囑復印補上。查敝處所存底稿,該文是簡體字橫排,剪貼上??赡芄仍谔K復印時,該剪頁反面的文字,沒有復印,致有缺漏。茲由聯親筆用繁體字抄寫一份奉上,即請用聯抄奉的,原剪貼橫排的不用。囑為先業師《茹經堂文集》作跋,該文集共有六編之多,不知貴處是否六編都具備。聯處原有此書,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被毀?,F已片紙無存。雖作跋文,也不能說空話。貴處可否將每一編的原序原跋復印一份給我,以便參酌后動筆(全書不要寄來,寄回時郵遞麻煩)。
匆覆,即頌
編安。
錢仲聯一九九五年六月二十八日
三
宋浩同志:
六月二十日大函收到后,即覆一函,諒達左右。廣東高教出版社之合同及第二筆預付稿費五千元俱已收到并直接復信去矣。
聯為《海日樓文集》等三書寫的前言(我未留底),我校有關部門要看,要代為宣傳,故請貴處復印一份寄聯為感!香港有位專門研究沈曾植的人(學者)要來訪我,我已托他在港地大力宣傳。
《茹經堂文集》共六編之多,要聯作跋,也是貴處擬出版否?
匆上,即頌
撰祉。
錢仲聯一九九五年七月四日
四
宋浩同志:
七月四日快件,今日(七月七日)上午收到。逐項奉覆如下:
一、關于《茹經堂文集》事,您復印給我的序文及篇目,乃是《茹經堂文集》的初編,是木刻本。初編以后,還有二編、三編、四編、五編、六編,都是鉛字排印本,未刊木版,因價昂之故。貴處只有初編六卷,僅占《茹經堂文集》全集的六分之一。如果貴處把它出版,似乎太少,并且不是全集。命聯作跋,僅能就初編作跋,擬奉賜教。
二、來函云:“先生所附‘勘誤’,‘題跋卷,卷二末七行刪去’,是否即指卷二,一百頁之宋拓殘本閣帖跋二篇題文七行?”按卷二末七行無可刪之處,您這次寄我的勘誤表文集第二卷項下也無此語。一百頁之《宋拓閣帖殘本跋》(不叫殘本閣帖跋)題文一行文十四行,都不能刪去。(此文在《海日樓文集》卷三中,不是卷二)我在眉角寫的鉛筆字是四十二(即四十二頁),不是一百頁。來函所云,怕有誤會?,F在,您也不必再去查點,所謂“末七行刪去”,末七行不要刪去就是了。
三、王國維《沈乙庵先生七十壽序》,來函云我說“出自《觀堂集林》卷十九”。您說商務本《王國維遺書》之《集林》卷十九無此文,而在卷二十三卷中。按《觀堂集林》有好幾種版本,最早的是仿宋體鉛字排印單行本,我云卷十九,即據此本。此外又收在《王忠慤公遺書》《王靜安先生遺書》二書中,大概因此而致卷數不同,我所據本,現已成難得之孤本(現在手中也沒有了),就照您的辦法,改為“卷二十三”就行了。
四、《李審言學制齋駢文序》,您云與《李審言文集》多異文。按沈氏為人作詩文集序,常有與他人印出之集,有些異同。我出的《文集》是據孫丈德謙的校定本。此文亦經孫氏校定,故與《李審言文集》所載,小有異同,茲據《海日樓文集》,不依《李審言文集》本。李氏文集本,反有錯誤之句,如“比兩為三”,李集作“此兩為之”,就是不通?!氨葍蔀槿?,以李氏與上文“蓉甫”“芥子”二人相比,鼎足而三也。其馀李集本還有標點錯處,與沈集無關涉,不舉告了。(與李集不作??卑凑Z,沈集已成定本,我不再化此無謂之精力了)
五、“銘讚二十三篇”,“三”字是“二”之,不是十一篇。二十二篇者:
研銘十二首(題下小注第一句“十二首”,寫為“都十三首”,改正為“都十二首”)
杖銘一首
新甫杖銘一首
秀水陶元暉中丞象讚一首
韌盦先生象讚一首
方君像讚一首
某翁象讚一首
八徽圖讚一首
張母桂太夫人象讚一首
乙庵自讚一首
造像自讚一首
請在《海日樓文集》卷首目錄卷四項下“銘讚二十三篇”一併改正為“二十二篇”。
卷首目録卷四“壽序五篇”請改正為六篇。
您鈔來您寫的目錄,“銘讚十一篇”,應改正為“銘讚二十二篇”。“研銘”題下增“十二篇”三字,以清眉目。
目録“祭誄”下“三篇”改正為“四篇”。
感謝您的細心,查對出一些數目不合處,今悉改正如上。
《茹經堂文集》既是不全之書,僅占六分之一,出版似乎不妥。囑為小跋,數日后奉上,今當放假,校事叢集,心思不能集中。
匆覆,即頌
暑祺。
錢仲聯一九九五年七月八日
五
宋浩同志:
昨掛號郵上有關勘誤等的材料,此時諒達左右。囑寫《茹經堂文集》跋,今日上午趕寫完畢,茲仍掛號奉上,跋中所述,無一錯誤,因毛筆寫在寄來的舊紙,如加標點,便不雅觀。故不加斷句與標點。
前函乞復印《沈曾植文集》等三書的前言賜下,千乞照辦。時間則不急于在數日內也。匆上,即頌
暑祺。
錢仲聯一九九五年七月八日
六
宋浩同志:
收到七月十七日大函及前言復印件,十分感謝!
細核前言復印件,尚有四處有錯,乞改正如下:
一、二頁十二行“大致有個部分”??瞻椎囊桓?,要補以“八”字。
二、六頁三行開頭“祥》”,要將“》”號刪去。
三、十五頁九行第六字“其”字下要增一“過”字。
四、三十一頁五行“是影印沈手手寫之稿”,要改正為“是影印沈氏手寫之稿”。
費神,感謝不盡!專覆即請
夏安。
錢仲聯一九九五年七月二十一日
七
宋浩同志:
今歲久熱,苦甚。香港中文大學一研究生暑假中為沈曾植書法研究事到敝處訪問,回港后,新近寄來縮?。ㄓ坝。┟论攀謺稑s祿大夫李君墓志銘》一件。久知有此文,但其家中亦失之,今乃得之于意外。冒暑抄奉,請補入卷四“碑銘類”《廣西巡撫吳公昌壽墓志銘》一篇之后。原來首冊目録第二張卷四“碑銘八篇”的“八”字改為“九”字。費神為感。如已來不及插入,則請于卷四末添一“補遺”録此文,目録上“碑銘八篇”也可不改。
急速寫成寄上,不盡一一,統請酌奪。此請
編安。
錢仲聯一九九五年九月四日
八
宋浩同志:
大函及復印汪、繆二家師友書札中關于沈曾植書札均收到。
沈氏書札,其文多不經意,往往是一般書信筆墨,與文集中所收文字古雅者不同,內容亦欠學術性。今選若干入文集,其目如下:
《汪康年師友書札》八(一一三九頁)、九(一一四〇頁)、十(一一四一頁)、十三(一一四三頁)。
《藝風堂師友書札》五(一七四頁)、十一(一七六頁)、十三(一七七頁)、十七(一七九頁)、十八(一八〇頁)。
以上九篇,請倩人一鈔(與汪康年的信,可用復印的剪貼;與繆藝風的因是橫排本,只能鈔出,好在不多),題目只需兩個,給汪康年的總名《與汪穰卿書》,選文四篇連列;給繆藝風的總名《與繆藝風書》,選文五篇連列。因選入之信,非同時所作(所選書信,給汪者最后至光緒庚子左右,與繆者在光緒末、宣統初),只得插在文集卷一“書六篇”中的《與陶制軍書》的后面,《與金潛廬太守論詩書》的前面。目錄卷一“書六篇”改為“書十五篇”。
沈曾植的尺牘相當多,僅嘉興圖書館中,即藏有沈氏與其弟子金甸丞(即潛廬)的信不少,都是談修浙江通志事?!段募肥沼小洞鹜蹯o安……》一書,亦是論修志事的。“尺牘”與“文集”是兩碼事,將來搜輯“尺牘”之事,只得由他人來搞,我年太老多病,無此能力矣。
匆覆,即頌
編安。
錢仲聯一九九五年十月十五日

需要說明的是:從蘇州回來途經上海,剛好買到了《茹經堂文集》,便致信請錢先生題跋。此雖與本文無關,但足以見先生的嚴謹和對師門的情誼,故存之。
錢先生鈔錄來并未留底的《前言》以及數次鈔錄來的文本及???,均已交付出版社,并未留存,后經蘇晨先生刊入《學土》第一輯。而后來錢先生將前言以及《茹經堂文集跋》發表于《蘇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一九九六年第四期,所用的《前言》即是本書的前言,并未采用為《文集》《札叢》《題跋》三書合集而改寫的三十五葉的《前言》。
第四函所言“研銘十二首”寫為“十三”,后經細審則無誤。蓋其中有兩則合鈔為一,今已析出。另所言,“沈氏為人作詩文集序,常有與他人印出之集,有些異同。我出的《文集》是據孫丈德謙的校定本。此文亦經孫氏校定,故與《李審言文集》所載,小有異同,茲據《海日樓文集》,不依《李審言文集》本,”則是強調文集如有異文,謹依底本的原則。

第八函則是,我見到相關資料即寄呈先生存覽,故今并未收入文集。而先生對尺牘與文集的看法則相當重要。
本書所刊僅為《海日樓文集》部分,并未收入《札叢》和《題跋》,因兩書已有再刊之本。現在所刊的《海日樓文集》或許也還并不是一個最終本。錢先生校點所據的底本為復印件。有四種字跡,一為王蘧常毛筆鈔校,一為錢先生毛筆鈔校,一為錢先生硬筆鈔校,一為復印雜志等刊本文字。錢先生在此復印稿上標點編輯、董理注文。校記均體現在注文中,多有存異,闕疑仍之。今均保持底本式樣,以存文獻原貌,以留前輩整理之艱辛痕跡。一九九五年底,曾幫助編校《二十世紀書法經典》叢書,曾見《沈曾植》卷未定樣本中,將王蘧常先生所鈔《定盧集序》與錢仲聯先生所鈔《跋星鳳樓帖》收入集中,所收者即是本書底本原件,則底本原稿尚在人間。叢書正式發行之本,兩先生所鈔之圖均已刪去。今所幸尚存當時之樣本,即影出兩先生鈔本作為插圖;《業師兩先生傳》原稿,則為嘉興博物館藏本。

當時編輯好的書稿,合《海日樓文集》《海日樓札叢》《海日樓題跋》三種為《沈曾植集》,一九九五年十月間即交付出版社,但遲遲未能出版。到二〇〇三年,我轉到出版社工作,便致函錢先生,問可否轉到我所在的單位出版。錢先生于六月六日回函很激動,說“沈曾植文集出版事,……謹委託閣下代表我辦理一切”。末署“九十六歲蘇州大學終身教授、博士導師、博士后導師錢仲聯謹覆”。然事終未果,錢先生也于當年十二月逝世。此后經年,此事一直縈繞于心,也經常與人談起,謀擬出版,終不成功,而所編稿件當亦難再尋出。所幸,當時編輯稿件時,曾將《海日樓文集》復印一份自存備查。今年偶又翻閱,見復印的字跡已經開始模糊,于是幾經周折,請人排出。而今年恰逢錢仲聯先生誕辰一百一十周年,也是錢先生逝世十五周年。萬事自有因緣,信然!今《海日樓文集》得以順利出版,則是對先生最好的紀念。

遼東后學宋浩校訖附記。二〇一八年七月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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