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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關下一代的兒童繪本,到底需不需要AI創作?

用自己的語言描述一個故事,AI可以在一分鐘內迅速幫你完成一個繪本,這種想象在大模型的技術迭代中正變得越來越可行。
今年8月,谷歌的Gemini AI 上線了一個新工具Storybook,用戶僅需輸入幾句話描述情節,AI將自動生成10頁圖文內容的電子書。有不少用戶進行了測試,認為Gemini生成的“故事書”在圖像風格一致性上保持得很不錯,故事也通俗易懂,符合受眾。
近期,我們也發現,在抖音、快手及B站等平臺上出現了越來越多有關AI兒童繪本的視頻,多是使用豆包、即夢、Deepseek等國內大模型制作出來的。這些內容平均點贊量大幾千,有的視頻數據甚至近百萬。但在AI生成兒童繪本上,反對的聲音同樣很大,“毫無靈魂”“角色的畫風及很多細節都不能一致”“故事淺顯又無聊”等評論,比比皆是。
AI技術在藝術領域的“應用”一直備受爭議,也可以說是排斥,可對于我國處在轉折點上的兒童繪本行業,它帶來的真的只是“災難”嗎?
兒童繪本,先考慮“活”下去
“童書市場要崩盤了嗎?”,一位出版人不禁發出疑問,在經歷了去年的寒冬,今年直至現在他仍沒感到暖意。
根據開卷發布的第三季度圖書零售市場數據,數據顯示,2025年1—9月整體圖書零售市場呈現負增長,碼洋同比下降1.24%,實洋同比下降2.60%。結合各月同比數據來看,除了第一季度受爆款影視的帶動出現了正向增長,其他各月零售市場碼洋同比均呈現負增長。尤其是第三季度作為一年中銷售比重最大的季度,各月的下降最終拉動整體零售市場轉為負增長。
我國的圖書零售市場一直是靠少兒類和教輔類圖書來“扛大旗”,這兩大品類的總占比接近行業的60%,而教輔類屬于剛需,波動不大,甚至還在連年增長,少兒類的童書出版板塊則恰恰相反,增長已經從預期變為了奢望。
在中國出版傳媒商報的報道中,其采訪了頭部、中腰部品牌童書出版機構(包括國企出版社和民營策劃公司),以及童書“投流”運營操盤手等近20家機構,發現80%以上的機構在2025年1—5月經歷了10%~40%的銷售、發貨同比下滑,只有極少數童書出版商實現銷售業績的平穩以及增長。
回想起疫情前,少兒圖書很賺錢,兒童繪本更是。
2005年—2015年,在出版人眼中的“黃金十年”,我國童書市場進入增長的快車道,以年均兩位數的增速狂飆猛進。而作為舶來品的繪本,意外地受歡迎,它用童書市場十分之一的品種數撐起了五分之一的碼洋,成為少兒板塊最重要的增長引擎。
當當2019年兒童節的報告中提到,童書消費用戶中人均購買最多的是兒童繪本,京東的童書報告中,繪本板塊也不斷增長,占比達到約25%。然而,回顧開卷公布的2019到2024年零售圖書市場少兒類年榜排名前20的書,僅有《猜猜我有多愛你》一本繪本仍能占據一席之地……

這背后是整個繪本市場的消費萎靡。開卷數據顯示,過去五年間,繪本的市場份額整體呈現出波動縮減的趨勢,從2019年的18.19%下滑至2024年的15.81%。
在這種環境下,少兒出版品牌的處境變得尤為艱難,要么轉型,要么縮減業務。比如一直將繪本視作公司根基的信誼圖畫書,目前正在考慮拓展品類,海豚傳媒則開始大力投入點讀筆、閱讀機等硬件設備的研發。
前些年在全國各地出現的線下繪本館,更是已經漸漸消失。上海浦東新區一位借閱繪本館的負責人透露,在一線城市核心社區,月租金加上人力成本,這兩項支出占比超過總成本的60%,而她觀察到,“行業內會員續費率普遍低于40%”。當其繪本館因早教機構破產被迫搬遷時,她只能將繪本暫存家中提供上門換書服務。
AI解決我國繪本行業最大的痛點?
渠道變革、低價競爭以及消費的新變化,都是造成我國兒童繪本行業陷入困局的原因,而要說最根本的原因,還是供需的矛盾,即優質的繪本創作和生產,跟不上國內消費者對繪本的旺盛需求。尤其是國外繪本創作者積累的經典版權在短短十年里被“一搶而空”,國內繪本的原創能力尚且不足,這導致現在市場上出現了“青黃不接”的局面。
2018年,我們看到,在開卷公司的少兒圖書暢銷書排行榜中,沒有一本新書上榜,出版時間最晚的是2016年,還有5種圖書出版時間接近或超過10年。到了2021年,開卷數據則顯示,《黑龍江尋寶記》是進入少兒暢銷榜前100名的唯一一本新書。
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從創作者、編輯、出版機構到審核機構,我國原創繪本的整個鏈條仍不成熟,人才更是匱乏,這大大制約了兒童繪本的優質內容供給,也影響了行業整體的持續增長。
專業、成熟的創作者培養起來可能要很多年,但AI工具卻可能讓更多的普通人成為創作者,這是生成式AI在繪畫領域最大的想象力。所以,當繪本的創作門檻被降低,這是否會驅動更多的優質內容產生,從而緩解供給不足的困境呢?
相比于在行業困境下培養更多的創作者,用技術解決供給難題無疑是一條新思路。

一方面,AI繪本的生成技術會逐步升級、迭代,未來其對文字的理解及角色一致性的把握上可能將更“成熟”。如果創作者擁有好故事,那制作出能夠滿足大眾需求的繪本不是不可能;另一方面,AI繪本可以往定制兒童繪本的方向發展,它或許會比傳統繪本找到更大的商業前景。
其實,在紙媒下行、童書市場增長乏力的今天,繪本本身就不是一門“好生意”,很多插畫師都需依靠副業才能堅持創作。
從更長遠的角度來講,AI繪本還可能帶來一個更顛覆性的影響。長期以來,繪本市場的規模雖然在擴大,可其在國內的滲透率并不高,因為一、二線城市的兒童普遍接觸繪本閱讀,在三至五線城市甚至農村等地區,閱讀繪本的兒童卻很少。這背后除了教育理念的差異,一個根本性因素還在于繪本的價格。
短短幾頁,動輒上百元,每次帶孩子來書店,不花兩三百元很難走出來,“兒童讀物價格太貴”早已被家長頻繁吐槽。而如果AI繪本能夠通過技術提升、實現對內容供給的補充,一個可以想象的結果就是繪本的價格被打下來。
繪本價格降低,自然就降低了繪本閱讀的門檻,讓更多的繪本走向兒童的書桌,也就有了可能。
比AI繪本變革更早的,是AI繪本的“騙局”?
去年,一本名為《卡皮巴拉的自我修養》的繪本上架微信讀書,封面標注“安安著,小麥田AI繪制”。這本繪本一度登上了微信讀書TOP 50新書榜的第5名,推薦值達77%,僅次于余華的《我膽小如鼠》。
當然這本書也是爭議滿滿。有網友評價該書是“AI作畫與爛大街的心靈雞湯雜糅,毫無創作含量”,也有網友稱“亞馬遜上早就有這樣的繪本,會標注AI創作,還有人花高價買精裝打印版,不用太過反對AI”。事實證明,《卡皮巴拉的自我修養》離一本合格的繪本還有很大的距離,在新書榜上很快就跌出TOP 50。

我們在討論AI給兒童繪本會帶來什么時,其實一個基本的認知就是未來AI繪本的技術再成熟,也永遠無法取代傳統繪本。傳統優秀繪本在想象力、繪畫風格、藝術性等方面的呈現,是很難通過技術“糅合”和“生產”出來的。
所以,如果未來AI繪本會對行業帶來什么沖擊,那它最大可能取代的是那些同質化的、沒有多少創新的作品。
回顧這場生成式AI的技術浪潮,我們應該已經意識到AI進入內容生產行業,已經不可避免,而使用AI并非問題所在,需要注意的應該是使用AI的方式、內容生產的水準,以及商業化的邊界。當前,不少平臺出現了很多以“AI繪本”為標簽的內容,這些博主通過發布精美的AI 圖片吸引關注,將AI繪本等技術作為“副業”的一部分,稱可以“月入X萬”。
有不少網友在社交平臺分享了自己的經歷,他們從短視頻平臺刷到了相關內容,在聯系媒體賬號后,很快就有人聯系,稱正在招募想要以 AI 繪本為副業的人。對方先是介紹了接什么樣的單子、對應多少錢,而后發來鏈接,開始聽公開直播課,學習技術。

他們發現這些不同的“AI XX 老師”在聊天時,甚至話術幾乎一模一樣,而且課程都是先免費后收費,價格2000-6000元不等。
利用信息差,兜售教程,走AI賣課的路線,這并非AI繪本變現的途徑,而是AI時代下焦慮催生的騙局。這些騙局讓本就對AI繪本存在抵觸心理的用戶,更加質疑AI繪本,無形之中也給AI繪本未來走向消費市場增添了阻礙。
傳統優秀繪本用故事和藝術啟蒙兒童,AI繪本最大的價值或許不在此,讓自己的故事生成獨屬于自己的繪本,可能才是其最具吸引力的。
而當人人都能成為“創作者”,繪本行業是否會迎來內容“大爆發”時代,這讓人既擔憂又期待。
道總有理,曾用名歪道道,互聯網與科技圈新媒體。本文為原創文章,謝絕未保留作者相關信息的任何形式的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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