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新聞｜衛星拍下“土壤被染紅”，蘇丹為何又發生殺戮悲劇？

據新華社報道，世界衛生組織10月29日發表聲明，強烈譴責蘇丹北達爾富爾州首府法希爾市一家醫院發生的一起大規模殺戮事件。聲明援引媒體報道說，超過460名患者及其陪護人員28日在這家醫院遭槍殺。世衛組織總干事譚德塞稱，該機構“對媒體報道的這場悲劇性殺戮深感震驚”。

蘇丹政府稱，自蘇丹準軍事部隊“快速支援部隊（RSF）”26日進入該國西部北達爾富爾州首府法希爾市以來，已在城內殺害2000多名平民。法希爾市是蘇丹武裝部隊在達爾富爾地區的最后據點。在攻占該市后，快速支援部隊實現了對蘇丹西部達爾富爾地區的全面控制，包括該地區全部5個州的首府。

2023年4月，蘇丹武裝部隊與快速支援部隊爆發武裝沖突，引發了曠日持久的內戰。相關報道指出，蘇丹內戰已造成至少4萬人死亡。但有分析指出，該數據可能被嚴重低估。據挪威難民委員會（Norwegian Refugee Council）估計，內戰造成的實際死亡人數可能超過15萬人，并已導致超過1400萬人流離失所，350萬人逃亡國外，2460萬人正面臨饑餓威脅。

當地時間2025年10月26日，蘇丹達爾富爾，蘇丹準軍事組織“快速支援部隊”（RSF）在其Telegram賬戶上發布視頻，畫面顯示“快速支援部隊”的士兵在法希爾街頭手持武器慶祝。視覺中國 圖

法希爾市已成“殺戮場”

2023年4月，快速支援部隊對蘇丹武裝部隊發動突然襲擊，引發了曠日持久的蘇丹內戰。

自2024年4月起，快速支援部隊開始了針對法希爾市的圍困，同年8月攻占該市南部的扎姆扎姆難民營，造成居住在該難民營的約50萬人再次流離失所，2000余人死亡。聯合國發言人法爾漢·阿齊茲·哈克稱，在今年1月1日至10月20日期間，北達爾富爾州約有1850名平民在武裝沖突中喪生，其中約1350人在法希爾市被殺害。

據多方描述，在法希爾市淪陷前的最后幾天，當地居民陷入了恐慌和絕望之中，許多人擔心自己會成為種族仇殺的目標。快速支援部隊此前曾發出警告稱，他們認為城內剩余的約25萬平民都是蘇丹軍方的支持者。

10月27日，快速支援部隊宣布“從雇傭軍和民兵手中奪取了對法希爾市的控制權”。多名成功逃離法希爾市的目擊者向美聯社表示，快速支援部隊的武裝人員在進攻法希爾市期間，挨家挨戶地毆打并槍殺民眾，還有許多人在試圖逃離時被打死，死者包括婦女和兒童。目擊者還表示，許多平民遭到武裝人員虐待，婦女和女孩遭到綁架和侵犯。

“那里簡直像個殺戮場，到處都是尸體。人們渾身是血，卻沒有人伸出援手。”成功逃離法希爾市的塔賈爾-拉赫曼描述道。

聯合國駐蘇丹小組28日表示：“我們對有關即決處決、沿逃生路線襲擊平民、挨家挨戶搜查以及阻礙平民安全撤離的可靠報告感到震驚。性暴力事件，特別是針對婦女和女童的性暴力事件，仍在不斷發生。當地救援人員面臨嚴重危險，據報道，一些人已被拘留或殺害。”

快速支援部隊領導人穆罕默德·哈姆丹·達加洛（綽號“赫梅蒂”）29日在社交平臺上承認“法希爾發生了一場災難”，其部隊存在所謂的“虐待”行為。他宣稱已對此事件展開調查，但未作詳細說明。

聯合國難民署官員杰奎琳·威爾瑪·帕勒弗利特表示，自26日以來，已有超過36000人逃離法希爾市，其中大部分逃往周邊農村地區。聯合國人道主義事務負責人湯姆·弗萊徹稱，仍有數十萬平民仍被困在法希爾市，缺乏食物、醫療服務和安全保障。弗萊徹呼吁向被困民眾提供“安全、迅速和暢通無阻的人道主義援助”。

快速支援部隊實施暴行的畫面在全球范圍內引發了憤怒，聯合國、美國、多個歐洲國家和阿拉伯國家紛紛譴責這一暴行。美國參議院外交關系委員會主席吉姆·里施28日呼吁將快速支援部隊列為外國恐怖組織。

當地時間2025年8月11日，蘇丹達爾富爾地區，蘇丹居民在法希爾市領取免費餐食。法希爾市已被蘇丹準軍事組織“快速支援部隊”圍困一年多。視覺中國 圖

醫院內血流成河

蘇丹民間機構“蘇丹醫生網”在一份聲明中表示，快速支援部隊的武裝人員“冷血地殺害了他們在沙特醫院里遇到的所有人，包括病人、他們的陪同人員以及病房里的其他人”。此外，快速支援部隊綁架了至少6名醫護人員，索要超15萬美元的贖金。

北達爾富爾州州長米尼·米納維發布的一段視頻顯示，沙特醫院內血流成河，許多尸體橫七豎八地躺在血泊中，一名武裝人員處決了一名受傷男子，醫院外還散落著其他尸體。

按照世衛組織的說法，沙特醫院是法希爾市唯一一家尚能部分運轉的醫院。蘇丹醫生網此前表示，快速支援部隊的武裝人員在法希爾市部分地區肆意破壞、搶劫醫院和其他醫療設施，已經“摧毀了該市剩余的基本生命維持和醫療保健基礎設施”。

耶魯大學公共衛生學院人道主義研究實驗室28日發布一份報告，援引空客公司的衛星圖像顯示，快速支援部隊在沙特醫院和被用作拘留中心的前兒童醫院實施了大規模處決。此外，位于法希爾市東部的土墻附近發生了“系統性屠殺”，尸體堆積在土墻附近。該報告還記錄了至少5處“土壤被染紅”的現象，與血跡相符。

自今年以來，快速支援部隊已圍繞法希爾市建設了一座土墻，將城市完全包圍，導致該市出現嚴重饑荒。社交媒體上的視頻顯示，快速支援部隊“在土墻附近殺害并處決試圖穿越土墻逃離城市的平民”，土墻附近有“成堆的尸體和燃燒的車輛”。

耶魯大學的報告指出，由于衛星圖像無法詳細顯示屠殺的具體規模，死亡人數可能被大幅低估。國際援助組織表示，由于法希爾市的通訊幾乎完全中斷，外界無法確定準確的死亡人數。

衛星圖像顯示，蘇丹法希爾市一處廢棄兒童醫院地面上有疑似尸體的物體。

歷史問題與種族仇殺

國際社會普遍擔憂，快速支援部隊的屠殺行為“存在種族動機”。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沃爾克·圖爾克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法希爾發生更多大規模、出于種族動機的侵犯人權和暴行的風險與日俱增。”

2023年6月，快速支援部隊攻占了西達爾富爾州首府朱奈納市后，對非阿拉伯社區成員進行了大屠殺。據聯合國統計，該組織殺害了多達15000名平民，直接導致拜登政府于今年1月正式認定其犯下種族滅絕罪，同時對達加洛及其關聯方實施了制裁。

快速支援部隊的大部分戰士來自阿拉伯游牧部落，而在法希爾與蘇丹武裝部隊并肩作戰的部隊則來自從事定居農業的非洲部落。自本世紀初以來，雙方因土地和資源問題爆發嚴重種族仇殺，造成重大平民傷亡。

英國皇家聯合軍種研究所（RUSI）分析師邁克爾·瓊斯向英國廣播公司（BBC）表示，快速支援部隊有進行基于種族的即決處決記錄，部分原因是該準軍事部隊的“分散結構”。

“該組織的大部分武裝人員來自一個由雇傭民兵、當地盟友和經濟投機者組成的混亂聯盟，他們（加入快速支援部隊）的共同動機是維護自身既得利益和反對蘇丹軍方的統治。雖然暴力事件可能是在快速支援部隊政策的掩護下發生的，但大多是分散事件，施暴者會借此機會解決個人或群體間的仇恨，掠奪資產或土地，通過種族清洗以鞏固自己的政治權力。”瓊斯指出。

快速支援部隊成立于2013年，其前身是達爾富爾地區的金戈威德民兵，目前擁有約10萬名武裝人員。自本世紀初以來，金戈威德民兵協助巴希爾政府鎮壓達爾富爾地區的叛亂活動，造成了嚴重的平民傷亡。該組織還參與過也門內戰和利比亞內戰。人權組織曾指控快速支援部隊在2014至2015年期間犯下各類戰爭罪行，包括強迫整個社區流離失所、實施酷刑、法外處決、大規模強奸和掠奪。

當地時間2025年8月14日，蘇丹達爾富爾塔維拉市，霍亂感染者在蘇丹西部難民營的霍亂隔離中心接受治療。視覺中國 圖

人道主義局勢已經崩潰

持續兩年的蘇丹內戰已對該國的社會經濟造成毀滅性打擊。挪威難民委員會指出，蘇丹目前的人道主義局勢已經崩潰。

報告顯示，蘇丹的公共服務設施遭到了嚴重破壞，工廠、市場、學校、醫院、供水和電力服務都成了襲擊目標。食品和燃料價格飛漲，1700萬兒童失學。近四分之三醫療機構已停止運轉，霍亂和麻疹等疾病迅速蔓延。過去一年內，饑荒在全國范圍內蔓延，至少有5個地方的兒童因饑餓死亡。

多方報道指出，境外國家的干預助長了蘇丹的血腥內戰。蘇丹軍方曾多次指責阿聯酋為快速支援部隊提供經濟和軍事支持，并已向國際法院提起訴訟。蘇丹軍方還指責利比亞哈夫塔爾政權向快速支援部隊提供武器和戰斗人員。

據《華盛頓郵報》援引匿名美國國務院官員的話報道，蘇丹武裝部隊和快速支援部隊的高級官員將在當地時間10月30日至31日在華盛頓與美國外交官員會面，后者試圖說服雙方同意停火3個月。然而，交戰雙方都認為自己能夠取得勝利，導致談判“在政治層面尚未取得突破”。

快速支援部隊攻占法希爾，引發了外界對于蘇丹可能再次陷入分裂的擔憂。今年4月，達加洛宣布建立所謂的“和平團結政府”，行政中心設在蘇丹西部南達爾富爾州首府尼亞拉市，與阿卜杜勒·法塔赫·布爾漢領導的蘇丹主權委員會分庭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