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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讀|我家的歡樂“摜蛋日”
我家有個雷打不動的儀式——周五“家庭摜蛋日”。說是“摜蛋日”,其實只是周五晚上八點以后的兩個多小時。
家有兩個中學生,大多數周末比周中更忙。忙補覺,忙補習,忙樂器,忙運動,忙作業——馬不停蹄,人仰馬翻。所以周五晚上的放松就特別難得,一家人徹底卸下一周的忙碌與疲憊,不約而同把自己扔進熱氣騰騰的“摜蛋”游戲之中,讓時間中斷,讓歡樂冒泡。
剛上預初的弟弟最起勁,童年的“黃金時代”過后,在強度與壓力不可避免地向他襲來后,他更渴望這樣的“停擺”與“貪歡”。這不,晚8點才下課的他,開籠放雀般奔回家里,急不可待高高舉起兩副撲克,振臂一呼,一聲令下,“來——”。
弟弟最起勁,因為他剛入門,還在興頭上。說來奇怪,不會打牌的人手氣卻旺得不像話,上帝真是公平,技術不夠運氣湊,一點不假。他那連牌都理不明白的小手,能變魔術一般,動不動就甩出一串“順子”,輕而易舉便能湊個“姐妹”、“三連對”什么的。還有遍地開花的炸彈,偶爾還能整個“同花順”,出其不意,來勢洶洶。就他這不可阻擋的架勢,如果贏了,那絕對屬于老天爺賞飯吃,資深玩家們從不嫉妒,那牌桌上“躺贏”的得瑟,活脫脫一個無賴小兒,收割了我們清一色的喜愛。
但有時候好牌也救不了他,他的打法像初生牛犢,魯莽沖動,橫沖直撞,不會算計,常常是炸彈都傾巢而出了,兩張小牌卻困在手里。爸爸試圖復盤糾正他,可一心想要放飛的他哪里還有心情沉潛下去學技術,就是圖個痛快而已。然而,不識時務的爸爸執意要“培養”他,話不投機半句多,不甘示弱,惱羞成怒的弟弟索性揭竿而起,棄“暗”投“明”,直接投奔云淡風輕的哥哥去了。
哥哥沉穩有謀略,能不動聲色,一股腦兒把手中的牌全部出掉。他有個人英雄主義情結,總覺得自己能運籌帷幄,力挽狂瀾,根本不在意跟誰一組,在他眼里,越弱的隊員反而越能證明他的水平。所以,弟弟不費吹灰之力,便成功被哥哥納入麾下。
重新組隊后,兄弟倆勢如破竹,連贏數局,一氣呵成打到了9。弟弟氣焰繼續囂張,叫囂著,“長江后浪推前浪,要把前浪拍死在沙灘上?!币搽y怪他實力大漲,信心大增的,牌好才是硬道理啊,他非常張狂,每揭一張牌就斜斜眼,甩甩頭,抖動抖動眉毛,肆無忌憚挑釁道:“我仿佛聞到了死亡的腐朽的味道”。不過,帥不過三秒,牌運如天氣,說變就變,“后浪”們的形勢急轉直下,“前浪”們則如有神助,連升9級,絕塵而去。
眼看著兄弟倆身陷被動,我其實是放了點水的,先是暗地里不壓他們的牌,不擋他們的路。被爸爸看出來后,情商低下的他不滿道,“我這是一對三??!”既然被識破,我索性擺明了看爸爸的牌,給他們通風報信,爸爸不給看,我偏要看,還明搶過來看。我的松弛和嬉皮跟平時一個勁兒催他們起床、睡覺、吃飯、上學、寫作業的雷厲風行大相徑庭,他們看到了我和爸爸平日里說不出口的親密后,那頗有點不好意思,偷著樂的表情也是“摜蛋”時才有的。
然而,盡管我倒戈放水,爸爸筑起的銅墻鐵壁依然牢不可破,無論我怎么扯他后腿,他仍然是一路狂奔,所向披靡?!昂罄恕眰兊男膽B開始崩塌了,失去理智的弟弟認定爸爸洗牌作弊,哥哥倒是一身正氣,實事求是,果斷糾正了弟弟,但他也是不服氣的,他認定是天要亡他,他只是運氣差點罷了,“虞姬虞姬奈若何”,“卷土重來未可知”,悲憤之中,哥哥文思如泉涌。
可他畢竟還是孩子,對于“頑固不化”的爸爸,他無語極了,埋怨道:“五十歲的人了,何必對一個小屁孩嚴防死守——”不想,原則性極強的爸爸繼續“頑固不化”,了無生趣,他義正詞嚴,擲地有聲:“打鐵還須自身硬——”,哈哈,跟他一起生活幾十年,我早就風平浪靜了,你們這些“后浪”還真能翻出個浪來?
認死理的爸爸、好戰的兄弟倆在可惡的好勝心的驅使下,在一片不滿與控訴中,互不買賬,不歡而散。
然而,這絲毫不影響兄弟倆宣布下周五將是他們的復仇之夜!
周五清晨,剛剛起床的弟弟便開始“磨刀霍霍”,大造聲勢了。羽翼漸豐的他繼續狂妄:“今天打摜蛋,我可以帶上媽媽!”啥時候弟弟搖身一變成領袖了!
看,所有的爭執與不服都成了下一次歡聚的前奏。而家,不就是那個允許我們“不歡而散”,卻又必然讓我們“再次相聚”的地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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