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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不自己養娃,還是鳩占鵲巢的元兇,這種鳥竟是吉祥鳥?
在自然界中,生存是一場永不停歇的競賽。當大多數鳥類用樹枝筑巢、用體溫孵化后代時,有種鳥卻以一種近乎“狡詐”的方式,將生存的智慧演繹到了極致。成語“鳩占鵲巢”所描述的,正是這種獨特的生存策略——巢寄生。這場跨越數百萬年的生存博弈,不僅展現了這種鳥類的生存智慧,也揭示了宿主鳥類的頑強抗爭與協同演化。

杜鵑雛鳥 圖片來源:新浪網
古人最愛“明星”鳥
“鳩占鵲巢”中的“鳩”并不是斑鳩,而是大名鼎鼎的杜鵑!也就是我們所熟知的布谷鳥。你一定記得“子規聲里雨如煙”“杜鵑啼血猿哀鳴”“望帝春心托杜鵑”這些千古流傳的詩句,由此可見古人對于杜鵑的贊美,在古代,杜鵑被稱為“吉祥鳥”,并被賦予高潔、尊貴、勤勞的品質,可他們不知道的是,杜鵑恰恰是鳥類中“最卑鄙”的一類鳥!

大杜鵑 圖片來源:pixels
杜鵑的“貍貓換太子”
杜鵑不像其他鳥,勤勤懇懇地筑巢育雛,而是把卵直接產在其他鳥的鳥巢中,隨后棄之不顧,當甩手掌柜。它們會專挑葦鶯、北紅尾鴝、棕頭鴉雀等卵和育雛習性都相似的鳥下手:趁對方離開巢穴覓食,便偷偷產下一枚與巢中鳥蛋極為相似的蛋,為了做到天衣無縫,還把巢中的鳥蛋拿走一顆,保證數量不出錯。這樣便能瞞天過海,讓對方幫自己孵化喂養,堪稱自然界的“空手套白狼”。

圖片來源:Wikipedia
而杜鵑的卵通常比宿主卵早孵化,小杜鵑雛鳥破殼后,會本能地將宿主的卵或雛鳥推出巢外,殘忍地干掉這些“原住民”,獨占養父母的關愛。更令人驚嘆的是,杜鵑雛鳥會急促地模仿宿主幼鳥的鳴叫聲,讓養父母誤認為有不止一只的雛鳥,以此騙取更多食物。

杜鵑雛鳥正將宿主鳥蛋推出巢 圖片來源:YouTube
當小杜鵑已經可以離巢活動,卻依然長著“血盆大口”嗷嗷待哺,催促養父母抓蟲子,甚至會過激地攻擊可憐的養父母。有的養父母便會在這時驅趕小杜鵑,覺得這只體型巨大的鳥不再值得喂食,育雛的本能也不再被激活。原因究竟是認出了這個“小惡魔”并非親生,還是督促自己孩子獨立生存?我們不得而知。

杜鵑正在催促宿主鳥為其覓食 圖片來源:pixabay
宿主鳥是“眼瞎”還是“有苦說不出”?
隨著小杜鵑長得越來越大,甚至體型超過了養父母,鳥巢都容不下它龐大的身軀。但養父母仿佛被施了魔咒,依然堅信這就是自己的孩子,說不定還在感嘆自己的孩子長得真大。

葦鶯正在喂食杜鵑雛鳥 圖片來源:Wikipedia
你可能會覺得它們很傻,卻不知道它們也有無法訴說的苦衷:杜鵑中會分化出許多“宗門”,每一個“宗門”都會有“專精”的幾種寄生對象,這些杜鵑將卵的大小和顏色、花紋都模仿得和這些宿主蛋幾乎無二,并保證數量一致,這就使發現“贗品”變得十分困難。
而小杜鵑出生后,及時地清除了自己的競爭對手,讓“初為鳥母”的宿主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該長什么樣,因此便欣然接受了這個看起來頗為怪異的孩子。科學研究表明,宿主鳥還可能是因為育兒本能驅使:既然窩里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哪有不養的道理?這種想法看似荒誕,但或許這就是刻在鳥兒DNA里的先天性行為。
對于杜鵑來說,這種策略十分“高效”:無需承擔筑巢、孵卵、育雛的工作,便可以繼續優哉游哉地繼續覓食生娃,偶爾去看看寄生過的鳥巢,監督一下“苦命保姆”的工作。因此,大杜鵑一個繁殖季可產高達20余枚卵,且將卵分散到不同宿主巢中,每巢僅一枚,以降低被宿主識破的風險。
宿主的反擊:從被動防御到主動識別
不用擔心,面對杜鵑的“強盜行為”,宿主鳥類并未坐以待斃。經過漫長的協同演化,它們也發展出了一套精密的反巢寄生策略:

圖片來源:自制
巢防御:許多宿主鳥類會選擇隱蔽的巢址,如蘆葦叢、樹洞或懸崖縫隙,甚至利用偽裝(如用蜘蛛網覆蓋巢口)來避免被杜鵑“盯上”。如果不幸被杜鵑盯上,便拼盡全力驅趕攻擊杜鵑,避免其寄生行為。

知更鳥正在驅逐杜鵑 圖片來源:環球網Alan McFadyen
卵識別:部分宿主會在失敗中吸取教訓,練就“火眼金睛”,通過卵的大小、顏色、斑紋等特征識別“入侵者”。例如,東方大葦鶯會拒絕孵化與自身卵差異較大的杜鵑卵,甚至直接棄巢重建。
育雛防御戰:即使杜鵑雛鳥成功孵化,一些宿主也會通過識別并減少對杜鵑雛鳥的喂食頻率,或攻擊異常雛鳥來限制其生存。例如,灰喜鵲會啄擊體型過大的杜鵑雛鳥,迫使其離巢。
由此看來,宿主鳥們為了防杜鵑這個臭名昭著的寄生詐騙犯,也算是煞費苦心,用盡渾身解數了。
永無止境的對決
然而,這場對抗并沒有以寄主鳥的勝利告終,杜鵑與宿主之間的對抗,本質上是一場基因層面的“軍備競賽”。你識別能力變強了,那我的卵就模仿得更像!
杜鵑的卵在形態上高度模擬宿主卵,甚至能根據宿主種類調整卵的顏色和斑紋(如產藍色卵的杜鵑寄生藍胸鶉,產白色卵的杜鵑寄生白鹡鸰)來以假亂真。這種適應性進化源于自然選擇:卵相似度越高的杜鵑,寄生成功率越高,其基因越易傳遞。

杜鵑(上)和宿主(左:大葦鶯;右:東方大葦鶯)的卵。 圖片來源:Csaba Moskát, et al. / Chinese Birds(2012)
宿主和杜鵑都在基因突變和自然選擇中獲得更精細的識別和寄生能力。正是這種“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循環,推動了雙方行為與生理特征的持續優化。
杜鵑的“先天惡行”之謎
一個令人困惑的問題是:杜鵑雛鳥從未見過親生父母,如何天生掌握推卵、偽裝鳴叫等復雜行為?

圖片來源:《甄嬛傳》
科學家發現,這些行為由基因編碼,通過自然選擇固化在杜鵑的DNA中。例如,杜鵑雛鳥的推卵動作源于特定的肌肉發育模式,而鳴叫模仿能力則與腦部神經回路的結構有關。這種“先天惡行”實則是在優勝劣汰,適者生存的自然選擇下的結果:無法有效寄生的杜鵑個體,其基因早已被淘汰。因此,杜鵑的行為并非道德層面的“惡”,而是數百萬年演化塑造的生存本能。
別用人類道德批判動物
杜鵑的“鳩占鵲巢”行為,常被人類賦予道德批判的色彩,認為杜鵑是天生壞種,而寄主則是可憐的受害者。但從生態學角度看,這不過是自然界中一種獨特的生存策略罷了。宿主與杜鵑的博弈,展現了生物對環境的適應力與創造力,也揭示了協同演化的力量——沒有絕對的“善”與“惡”,只有永恒的生存競爭。

濕地葦鶯(A. palustris)正與大杜鵑打斗。 圖片來源:Kerstin Hinze / naturepl.com
杜鵑和宿主的博弈仍在繼續。隨著氣候變化和棲息地破壞,杜鵑與宿主的分布范圍仍可能發生變化,新的寄生與反寄生策略也將不斷涌現。而人類作為觀察者,更應以科學而非道德的眼光,去理解這場跨越時空的生存史詩。畢竟,在自然的尺度上,每一個物種都是平等的生存者。
一起來找茬:
你能看出哪一個是杜鵑的蛋嗎?

被大杜鵑巢寄生的東方大葦鶯(左)和震旦鴉雀(右)的巢。 圖片來源:Canchao YANG,et al. / Zoological Research(2014)
作者:肖云格
審核專家:李穎超 北京林業大學博物館科普與社會教育中心主任、高級實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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