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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對上海舞臺,也還是太超前了
舞臺上,一件尋常大衣被門勾住,順勢展開——露背長裙上綴滿珠寶,瞬間點亮了整個空間。
這是《鐘聲與魔咒》在上海YOUNG劇場演出的魔幻開場的一幕,也是查理·卓別林藝術血脈在第三代傳人手中的驚艷亮相。
這部由卓別林女兒維多利亞·卓別林執導、外孫女奧蕾莉亞·帝埃雷主演的舞臺劇,在第二十四屆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上與觀眾見面。作為一部融合魔術、默劇與超現實主義的視覺戲劇,它延續了卓別林家族“用身體講故事”的傳統,還呈現出全新的藝術疆域。

藏在魔術里的家族密碼
維多利亞·卓別林,這個注定與傳奇綁定的名字背后,藏著一段反叛的藝術選擇。父親為她鋪好了好萊塢星途,她卻在17歲時毅然離家,選擇成為馬戲團小丑。
與法國演員讓-巴提斯特·帝埃雷相遇后,兩人共同創立“奇想馬戲團”,放棄動物表演,用機械裝置和視覺詭計重新定義馬戲。
這種反叛精神,在《鐘聲與魔咒》中開出了奇異的花。維多利亞設計的不是道具,而是“有生命的物體”。一頂帽子、一張床單、一只衣架,在她手中都變成了會講故事的精靈。
這種讓物品“活過來”的魔法,何嘗不是對她父親讓禮帽和手杖跳舞的隔空致敬呢?
而奧蕾莉亞,這個在舞臺上學會走路的女孩,完美繼承了外祖父的肢體表現力。她在倫敦樂隊“虎百合”巡演中的登場,與米洛斯·福曼導演的合作,都展現了她多元的藝術基因。
在《鐘聲與魔咒》中,她找到了自在的表達,那種脆弱的優雅,那種精準的滑稽,讓人依稀看見查理·卓別林的影子。

偷竊與救贖的現代寓言
《鐘聲與魔咒》就像一場會呼吸的夢境。
奧蕾莉亞飾演的女子在復古背景和老舊擺件之間穿梭,偷走閃亮的胸針、神秘的畫作、古老的音樂盒。這些物品起初溫順地臣服于她的欲望,逐漸地,椅子開始自己滑動,墻壁仿佛在呼吸,衣架組成的巨龍將她帶入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劇中最精彩的,莫過于奧蕾莉亞與杰米·馬丁尼斯的約會場景。
她偷走對方的燈與珠寶,而對方失神地癱坐,如同素描般靜止。這場“偷心”的戲碼,在滑稽中透出些許心酸,仿佛在問:在這個物質過剩的時代,我們到底在偷什么?又在尋找什么?
靈感來源于20世紀中期的馬戲團神偷“波拉”。這個在眾目睽睽下偷走觀眾物品,演出結束后再歸還的小丑成了奧蕾莉亞角色的原型。但她偷走的不僅是物品,更是現代人無處安放的欲望。當她在堆積的贓物中掙扎時,那種被無形之物控制的窒息感,讓每個生活在消費社會的觀眾都會心一擊。
救贖來得悄無聲息。女子開始歸還偷來的物品,每還一件,身上的枷鎖就輕一分。沒有說教,沒有煽情,只有物品歸位的輕響,如同內心枷鎖解開的聲音。
最終,所有幻象如泡沫般消散,她回到平平無奇的“當下”。這或許是全劇最動人的魔法——讓我們在奇幻中,聽見自己內心的鐘聲。
夢幻工廠里的詩意邏輯
《鐘聲與魔咒》的魔力在于它建立了一套自洽的“夢的邏輯”。奧蕾莉亞說:“我像偵探一樣解讀母親設計的場景,試圖用‘夢的邏輯’去理解——在夢里,荒誕即是真實?!?/p>
確實,這部劇不需要理性解釋,就像我們從來不會在夢里追問為什么衣架會變成龍。

維多利亞的創作方式就像一場夢游。她沒有劇本,先想象場景,再進行創作。這種反常規的方法,讓《鐘聲與魔咒》成為一首用肢體和道具寫成的視覺詩。通過視覺錯位和傳統的魔術手法,裙子跳起獨舞,四肢擁有自己的生命,奧蕾莉亞如同優雅的游魂,在現實與夢境之間自如穿梭。
那些看似隨意的場景轉換,如從貴族客廳到古畫戰場,從衣架森林到日常居所等,其實都遵循著嚴密的舞臺調度。每一個魔術效果,每一次快速換裝,都是經過精確計算的視覺詩行。
這種在混亂中建立秩序的能力,正是卓別林家族一脈相承的喜劇基因。
當演出結束,燈光亮起,我們帶著滿心的驚奇回到現實。那些會滑動的椅子、會呼吸的墻壁、會變成龍的衣架,或許會慢慢淡去,但那份關于欲望與救贖的思考,卻像鐘聲一樣,在心頭久久回蕩。
最動人的是,在這場跨越三代的藝術對話中,人們看到的不是簡單的模仿,而是令人動容的基因的自然生長。查理·卓別林讓日常物品跳舞,維多利亞讓它們擁有生命,奧蕾莉亞則與它們對話。魔法在進化,但那份用喜劇包裹悲劇的初心,始終未變。
《鐘聲與魔咒》似乎能讓我們如此感受:真正的傳承不是重復祖先的步伐,而是聽懂他們留在血脈里的節奏,跳出屬于自己的舞步。
就像那頂圓頂禮帽,在查理手中是滑稽的道具,在維多利亞手中是變幻的魔法,在奧蕾莉亞手中,則成了通往夢幻世界的入口。
(程姣姣,上海大學上海電影學院助理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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