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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是什么讓上海這家美術館今年客流上漲260%
米勒的《拾穗者》、梵高的《阿爾勒的臥室》《自畫像》等一系列西方藝術史上的經典名作在黃浦江畔展出四個多月,終于要離開上海了。
上海浦東美術館“締造現代:來自巴黎奧賽博物館的藝術瑰寶”和“時代逸飛:陳逸飛回顧展”于10月26日晚落幕,浦東美術館也將暫時閉館至12月“圖案的奇跡——盧浮宮藏品展”開幕。
澎湃新聞獲悉,在舉辦奧賽大展的130天中,浦東美術館累計接待客流超百萬人次,較去年同期上漲260%。回顧20多年來上海舉辦過的三場奧賽大展,像三個時間膠囊,留存著不同世代,同樣愛“印象派”的觀眾。
10月26日晚10點,距離兩場展覽閉幕還有一小時,梵高、高更等西方藝術史名畫前依舊人來人往。觀眾們多舉起相機,專注拍下畫作細節,也有與畫作合影留下記憶。
在展廳中,一位觀眾靜靜站在那里,在速寫本上記錄著。澎湃新聞記者上前攀談,她姓彭,是一位藝術創作者,來自深圳,此番來滬訪友,更將參觀奧賽大展列入必訪行程,“我去過巴黎奧賽,這次奧賽藏品來到國內,看點還是多,總算在最后一天來看了。”她的速寫本中畫著對作品自己的理解。“庫爾貝《受傷的男人》原本右邊還畫了一個女性,后來被他涂掉了。我試圖把作品‘補全’。”

10月26日晚10點后,趕上“末班車”的觀眾圍在梵高《自畫像》前

來自深圳的彭小姐的速寫本,對于展覽作品的記錄。
這位來自深圳的彭小姐,代表了一部分展覽觀眾——“跨城看展”專業人士。但奧賽大展的受眾絕不限于專業人士,不同年紀、不同背景的觀眾慕名而來,這讓奧賽大展一開幕便是城中熱門事件,周末排隊成為常態。
在展覽最后兩月,延長開放時間至23點。在馬奈的《埃米爾·左拉》等7件作品離滬前晚,甚至延時至24時閉館。

10月26日晚的展廳
展覽最后的晚上,已經沒有現場票可售,但只要提前預約了票,即便超過最后入館時間,工作人員也稍作通融。展廳內雖然人流不息,但畫與畫之間陳列寬松,即便是《拾穗者》《梵高的臥室》等明星展品,也只要等一會兒,還是能看到細節。

10月26日晚,《拾穗者》的觀眾。
“我之前在書上看到過《拾穗者》,這是第一次看原作,畫中手部等細節已經不如之前古典主義作品般細致,但作品透露出尋常生活中的神性。”王女士說。她在上海工作,與朋友在最終時刻來看展,朋友因趕火車先行離開,她一個人再回頭重溫一遍。
這一刻的大部分觀眾,不如王女士悠閑。他們大多不愿分出時間接受采訪,因為在有限的最后的時間,她當然只想沉浸于畫中。

從開幕到閉幕,《梵高的臥室》一直“擠滿”著觀眾
奧賽大展,見證一座城市的巨大變化
提起在上海直面西方經典藝術名跡,對于1950年代前后出生的人,最難忘的是1970年代末的“法國十九世紀農村風景畫”,當時展出的作品有高更的《草垛》、雷諾阿的《河畔的尚普魯塞》、米勒的《牧羊女》。
彼時,這是中國美術界的一件大事,也是新中國成立后,西方經典名畫首次大規模在中國大陸展出。對當時在學畫過程中,多只能看到模糊印刷品的畫家的震撼是空前、影響也極為深遠的。
1982年,“法國250周年繪畫展覽”再次在京滬引起轟動,當時展出了盧浮宮和凡爾賽宮收藏的從普桑到庫貝特的作品,兩次直面西方原作,不僅改變了過去中國對西方美術史的評判標準,也影響了一代藝術創作者,其中就包括了陳逸飛。

“時代逸飛:陳逸飛回顧展”展覽現場
當年,主辦方選拔陳逸飛、魏景山等十幾位當時年輕油畫家。在閉館后現場原大臨摹,這讓他們獲益良多。半個世紀后,奧賽收藏的油畫珍品與陳逸飛油畫作品同期展出,源自歐洲的古典主義傳統如何在世紀之交被中國畫家演繹,成了展覽延伸出的又一個話題。

2004年底“法國印象派繪畫珍品展”在上海美術館展出,觀眾如織。
奧賽博物館的藏品真正來上海則是2004年,那一年,“法國印象派繪畫珍品展”在位于南京西路325號的上海美術館舉行,來自法國奧賽博物館的51幅頂級印象派作品再次讓上海觀眾為之著迷,那場連夜排隊的畫展,規模之大、藝術水準之高堪稱當時中國舉辦西方繪畫作品展覽之最。

德加《舞蹈課》,布展中,參展2004年“法國印象派繪畫珍品展”。
2012年,上海美術館遷至世博會中國館,開館首展“米勒、庫爾貝和法國自然主義”依舊是來自奧賽,這又一次印證了上海觀眾對于法國藝術的喜愛。米勒的《拾穗者》也在那一年首次赴華展出。

2012年11月12日,《米勒、庫爾貝和法國自然主義:巴黎奧賽博物館珍藏》在中華藝術宮布展
13年后,米勒的《拾穗者》再次來到黃浦江畔,與之同行的還有庫爾貝、莫奈、馬奈、德加、雷諾阿、塞尚、梵高、高更、修拉等西方藝術史中的大家作品。他們一起向中國的觀眾展示西方繪畫從古典走向現代的變革。這也是奧賽博物館有史以來在華規模最大的展覽。

展覽入口,帶有舊世界范式的兩件作品

展覽最后一件作品,博納爾,《梳妝》,1914年
巧合的是,此次展覽的策展人斯特凡納·蓋岡,也是當年“米勒、庫爾貝和法國自然主義”的策展人。回憶13年前,自己曾走進展廳,在公眾參觀時漫步其中,真切感受到這些作品激發起觀眾的熱情。他影響最深的是遇到中國老一輩藝術家,對米勒、巴斯蒂安·勒帕熱等懷有深沉的熱愛。

2025年5月,策展人斯特凡納·蓋岡(左一)在展覽現場介紹博納爾作品《歡愉》
在2025年的浦東美術館,上海戲劇學院教授,全國美展金獎得主李前站在勒帕熱的《干草》前依舊激動不已。據他對澎湃新聞回憶,這件作品第三次來滬了,這也是他第三次站在原作面前(兩次在上海,一次在巴黎),每一次看都能帶給自己滋養。

“締造現代:來自巴黎奧賽博物館的藝術瑰寶”展覽現場,右為勒帕熱的《干草》。
在奧賽大展上,也常能偶遇當代藝術家,雖然其中很多人的創作已非架上繪畫,但依舊認為,這些奧賽名作來到家門口,不能錯過。“光影、構圖與色彩上的探索,這種體驗是書本或數字媒介難以替代的。”
相隔13年,上海這座城市顯然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上海的美術館體系已經更為豐富、專業與國際化。觀眾也不局限于專業人士和藝術愛好者,澎湃新聞在現場更多感受到了是普通觀眾對藝術史的熟稔與熱情。
隨著,這座城市如今舉辦的展覽越來越多,引進的項目也越來越豐富,國際合作伙伴也日益增多,“跨城看展”的觀眾不在少數,且觀眾比過去更加“挑剔”了。
一場關于現代性與文化互鑒的延續
從事IT行業的馬先生在“十一”假期去了巴黎奧賽博物館,看到其中很多作品“出差”上海,趕著最后一天來上海補充巴黎未曾看到的部分。但他遺憾于7幅作品提前離開,去往東京國立西洋美術館。

2025年10月12日晚,觀眾在即將離開的拉圖爾的《迪堡一家》前。
據悉,這7件展品參與“奧賽博物館印象派藏品展:室內故事”的展出,其中至少有莫奈的《路易-若阿基姆·戈迪貝爾先生的夫人》和拉圖爾的《迪堡一家》兩件作品不在浦東美術館最初的展覽清單中,時任奧賽博物館主席西爾萬·阿米克為了展覽更為完整,強烈建議加入。他認為,加入這件莫奈早期作品,方能明晰其藝術風格的轉變過程。如今,西爾萬·阿米克英年早逝,令人唏噓不已。他6月來上海時,感受到了上海這座城市對藝術的高度理解與欣賞,以及藝術在當代社會中的重要地位。

6月18日,阿米克(左二)展覽現場,左一為莫奈的《路易-若阿基姆·戈迪貝爾先生的夫人》

7件展品離開后的,對作品的展板說明。
東京西洋國立美術館的展覽于10月25日開幕,曾在浦東展出的7件作品,以不同的排列組合在東京再次亮相。上海與東京的展覽幾乎“同步” ,從某種角度反映了上海在全球藝術版圖中的地位已今非昔比。事實上,東京的展覽也包括了日本本國的收藏。而上海作為“中國現代藝術的策源地”,或許也可以把自己本土藝術傳統融入其中。

東京國立西洋美術館“奧賽博物館印象派藏品展:室內故事”展覽海報。
回顧百年前的“洋畫運動”,建立在康有為、陳獨秀等人提出的“美術革命”基礎上,最早一批留洋藝術家認為,借鑒西方寫實傳統,是為了彌補文人畫在形體與技法上的不足,從而推動中國文化與科技的現代化。但他們并不知道,那時的西方藝術家其實已經開始質疑傳統寫實,反而在向東方尋求靈感,借鑒文人畫的精神與寫意傳統。
這種歷史的交錯,在今天的展覽對話中顯得尤為值得深思。對應到奧賽大展中,從馬奈對東方藝術的遙想,到納比派中的佼佼者博納爾和維亞爾,既通曉古典文化,又深諳東方美學。從浮世繪到中國畫的寫意精神,再到歐洲北方畫派的光影與結構,這些彼此映照的藝術傳統,正是今日上海與東京兩座城市在共同展出奧賽名作的同時,所展開的一場關于現代性與文化互鑒的延續對話。

愛德華·馬奈《女人和扇子》1873-1874,布面油畫
在更廣泛與生活的領域,展覽期間開發文創衍生品超200款,公教、演出、市集等配套活動約40場,其中浦東美術館攜手前灘公園巷共同打造“大藝術家節”市集,以及與攜程合作推出的“上海之星·浦美奧賽號”游船項目,讓藝術走出美術館,走到了街頭與大眾日常生活。浦東美術館與東方明珠、東方濱江大酒店等就奧賽展開啟游覽與住宿票務聯動,與周邊部分商鋪開展餐飲與停車優惠,串聯起小陸家嘴區濱江走廊消費圈,使藝術與城市生活產生有機互動。

浦東美術館攜手前灘公園巷共同打造“大藝術家節”市集

展覽文創
“締造現代:來自巴黎奧賽博物館的藝術瑰寶”和“時代逸飛:陳逸飛回顧展”讓上海觀眾直面西方藝術史上的大量藝術珍品,感受歷史與當代的交匯,也彰顯了城市文化參與度與國際合作的提升。隨著即將到來的上海藝術季和上海藝術品交易周,上海正在為下一輪國際藝術對話蓄力,讓全球視野下的藝術交流與城市文化體驗繼續延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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