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談｜高市早苗首相與失去“剎車”的聯盟，結局是“閃婚閃離”？

10月21日，日本自民黨總裁高市早苗在臨時國會首相指名選舉的第一輪投票中勝出，如愿以償地成為日本第104任首相，也是歷史上第一位女首相。從10月10日公明黨突然宣布與自民黨“分手”，高市為順利入主首相官邸，可謂使出了渾身解數。她最擔心的是立憲民主黨、國民民主黨和日本維新會這3大在野黨聯手，自民黨在眾議院的196席顯然不敵三黨合計的210席，自己很可能成為自民黨第三位當不了首相的總裁，而自民黨也可能第三次下野。為避免這一噩夢成真，高市煞費苦心。

10月20日，在位于日本東京的日本國會，日本自民黨總裁高市早苗（右）與維新會黨首吉村洋文在記者會上握手。新華社 圖

高市緣何向日本維新會“拋繡球”？

自民黨與維新會從10月15日舉行黨首會談，到20日簽署合作協議。這是高市在首相指名選舉中獲勝的關鍵。兩黨決定聯合執政的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仿佛“閃婚”一般。

主動拋“繡球”的自然是高市早苗。她最初青睞的是國民民主黨，但該黨黨首玉木雄一郎覺得，在自公聯盟破裂后，國民民主黨即便與自民黨聯手也達不到控制眾議院所必須的過半數席位，加上國民民主黨的支持團體日本工會總聯合會持強烈反對態度，他不得不婉拒了高市的“求婚”。

高市在碰壁之后又找上了日本維新會。維新會在眾參兩院分別擁有35席和20席，自維合流后在眾參兩院距離過半數席位分別只差2席和5席，顯然比國民民主黨更合適結盟。另一方面，日本維新會近年來支持者不斷流失。2012年眾議院選舉時，剛剛問世的日本維新會一舉獲得48席，比例代表區的得票更到達1226萬票，成為政壇繼自民黨、民主黨后的“第三極”。2024年大選時日本維新會席位跌至38席，比例代表區得票更銳減為510萬票。日本維新會的考慮是，加入執政聯盟后不僅能扭轉滑坡頹勢，還能實現自己一貫主張的“大阪副首都構想”，有利于從局限于關西一隅的地方性政黨轉型為全國性政黨。

日本維新會在原先的在野黨陣營中屬于較右的一翼。它與自民黨在修憲、安全保障和能源政策等領域有很多共同點，但彼此間的矛盾分歧也不少。從10月16日開始，日本維新會與自民黨先后在國會對策委員長、干事長和黨首層級進行了結盟前的政策磋商。日本維新會的要求共有12條，其中最核心的是兩條：一是要明令禁止企業和團體的政治捐款；二是要實施減稅，特別是以兩年為限將食品類的消費稅歸零。由于高市表示禁止企業團體的政治捐款難以接受，日本維新會便退而求其次，將縮減眾議院議員定員10%作為與自民黨聯姻的“絕對條件”。雙方討價還價的結果是自民黨同意將這一要求寫入兩黨政策協議，答應在臨時國會期間通過相關法案予以推進。

關于結盟方式，日本維新會代表吉村洋文原先堅持“閣內合作”，高市也許諾給兩個閣僚的位置，條件較公明黨更優。然而，日本維新會問世僅十來年，黨內很難找出堪當大臣職責的人選。另一方面，它也不愿意與自民黨作深度捆綁，采取不占閣僚位置的“閣外合作”方式可進退自如，隨時滑腳。雙方交涉結果，日本維新會連副大臣和政務官的位置也不要，僅僅是讓該黨國會對策委員長遠藤敬擔任高市的首相助理，實際是充當兩黨間的聯絡人。自民黨和日本維新會的合作是雙方相互妥協的結果，也為日后的齟齬留下一定空間。

自維聯盟會不會如“成田離婚”般告終？

自維聯合與持續26年的自公聯合相比，有三大顯著的區別：

第一，日本維新會很難像公明黨那樣發揮“踩剎車”的作用。公明黨自成立以來，一直維持所謂不偏不倚的中間保守路線，它長期主張“和平”“民生”理念。公明黨在與自民黨結盟后，有兩件事做得比較漂亮：一是阻止安倍團隊實質性啟動修憲進程；二是在政府經濟政策中盡可能地摻入照顧弱勢群體、關注民生福祉的內容，對自民黨內屢屢出現偏離和平發展道路的危險傾向，扮演踩“剎車”的“關鍵少數”角色。日本維新會一度曾以“第二自民黨”自詡，在修改憲法、強化安全保障、堅持皇室的男性繼承權等領域與自民黨并無二致，它與自民黨聯合后很難起到公明黨曾經發揮過的糾偏、牽制和平衡的作用。

第二，自民黨很難在選舉中得到來自日本維新會支持層襄助。過去26年里，公明黨依靠創價學會的支持，能在選舉中為自公聯盟爭取足夠選票。創價學會平均在每個選區可動員2萬多張選票。相比而言，日本維新會就缺乏基層組織的支持，一些選舉基礎薄弱的自民黨候選人很難指望能得到其選票的加持。《產經新聞》按照2024年眾議院選舉結果推算，如果失去創價學會的選票，自民黨將在52個小選舉區敗選，而最大在野黨立憲民主黨將增加39席，兩黨議席對比將由196對148變為144對187席。自民黨將失去政壇“老大”的地位。

第三，自、維兩黨本身都有足以動搖執政聯盟的內傷和致命弱點。高市在總裁選舉中僅以29票差距戰勝其對手小泉進次郎。雖然她當選后信誓旦旦地表示要秉承舉黨一致方針，但在自民黨和內閣人事安排上表現出露骨的論功行賞色彩。她讓總裁選舉中出了大力的前首相麻生太郎重新出任自民黨副總裁，讓麻生太郎的妻弟鈴木俊一出任干事長，讓麻生派大將有村治子出任總務會長。日媒譏諷高市內閣將會是“第二次麻生內閣”或“麻生高市內閣”。自民黨內的非主流勢力顯然不甘心接受這種“返祖現象”，隨時可能發起倒閣攻勢。另一方面，日本維新會內部也存在難以彌合的裂痕。因為不滿“大阪幫”把持黨務，該黨近年來不斷有人出走。它在眾議院的席位從去年大選后的38席跌至35席，估計未來幾個月還會進一步萎縮。

從上世紀末，“成田離婚”成為日本熱門流行語。它指的是新婚夫婦在海外度蜜月時發生齟齬與爭吵，歸國抵達東京成田機場時便立即辦理離婚手續。它從一個側面反映了日本離婚率不斷攀高的嚴峻現實。人們不禁要問：自民黨和日本維新會的這次“閃婚”會不會以“成田離婚”而告終呢？

（吳寄南，上海市日本學會顧問、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