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政局持續動蕩：總理“返聘”又面臨彈劾，馬克龍暫停標志性養老金改革

當地時間10月14日，為了維持岌岌可危的政府，法國總理勒科爾尼提議將一項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養老金改革計劃推遲到2027年總統大選之后。此舉迫于來自左翼的壓力，對總統馬克龍來說是一個沉重打擊，因為包括提高退休年齡在內的養老金改革是其經濟政綱的重要支柱。

馬克龍于2023年4月頒布養老金改革法案，引發大規模反政府抗議活動，使法國陷入現代史上最動蕩的政治周期。在不到兩年時間里，馬克龍已經更換了五任總理。勒科爾尼在上任僅26天后于上周辭職，但4天后又被重新任命為總理，目前仍未度過“危險期”。

據新華社報道，兩大在野黨極右翼的國民聯盟和極左翼的“不屈法國”13日分別對勒科爾尼政府提出彈劾動議。國民議會將于16日上午審議相關動議。若彈劾動議獲得超過半數議員支持，勒科爾尼政府將被迫辭職。

不愿晚退休、少拿錢

勒科爾尼14日下午在國民議會發表施政方針演講，就2026年財政預算草案作出說明。他表示，政府將致力于在2026年將財政赤字控制在國內生產總值（GDP）5%以下，強調當前最緊迫的任務是持續削減公共開支。

針對在野黨強烈反對的養老金改革，勒科爾尼宣布暫停養老金改革直至2028年1月，并將在未來幾天內召開會議就改革進行討論。他警告說，暫停改革將增加財政壓力，預計2026年新增支出約4億歐元，2027年增至約18億歐元。

引發反對的養老金改革內容是，從2027年開始，只有工作滿43年的法國人才有資格領取全額養老金，比現在的約41年多了兩年；到2030年，退休年齡從62歲提高至64歲。

這與長期以來法國退休人員享受的高福利權益相左。經合組織的數據顯示，法國退休人員的稅后養老金收入占其退休前收入的近四分之三。英國和德國的這一比例分別為58%和近53%。

總體上，法國近14%的經濟產出用于養老金制度，幾乎是經合組織平均水平7.7%的兩倍，僅次于意大利和希臘。法國的退休年齡低于歐盟成員國平均的64.8歲。

但高福利難以為繼。有觀點認為，1982年法國時任左翼總統密特朗推行激進政策，把法定退休年齡從65歲提前至60歲，為退休制度改革埋下隱患。

根據法國現行的“現收現付”社保制度，每年從在職人員的工資中扣除養老保險費用，用于支付已退休人員的養老金，被認為具有維護代際團結的性質。

盡管密特朗憑借這一措施獲得較高聲譽，隨著法國人口老齡化的情況加劇，國家財政赤字越來越嚴重，希拉克、薩科齊等多位總統進行改革，都導致法國爆發大規模抗議。

2017年，馬克龍以改革者的形象當選總統，其施政綱領的一大支柱就是退休制度改革，被看作他的政治遺產。第一任期內，馬克龍計劃建立統一的全民養老金體系，整合現行的42個養老計劃。但法國人擔心養老金會就此減少。

2019年底至2020年初，法國出現持續數月的大規模罷工，抗議這項改革。新冠疫情暴發后，馬克龍擱置了改革嘗試。

2023年，法國政府公布了引發爭議的退休制度改革方案。2024年6月國民議會選舉后，馬克龍不斷任命執政聯盟成員出任總理，被看作是對改革的重視。

今年2月，法國審計法院發布的報告顯示，若不進行退休制度改革，該國養老金體系年度赤字將在2035年達到150億歐元，到2045年將在此基礎上翻倍。

勒科爾尼呼吁法國團結

法國《世界報》社論稱，一旦退休制度改革出現倒退，將標志馬克龍總統地位的減弱。為了在2027年大選前繼續掌權，他別無選擇，只能在形式和實質上做出讓步。

目前，勒科爾尼政府面臨彈劾動議，極左翼和極右翼議員都要求馬克龍提前舉行選舉，并在五年任期結束前下臺。唯一能幫助政府過關的是目前暫未宣布支持倒閣、在國民議會中擁有69個席位的中左翼政黨社會黨。然而，社會黨提出暫停退休制度改革等多項條件，與執政聯盟執意推進的態度相反。多位法國政界、經濟界人士呼吁政府暫緩改革，認為拉攏社會黨是確保政府穩定的唯一途徑。

13日晚，獲得2025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的菲利普·阿吉翁呼吁把養老金改革“擱置”到下屆大選，并補充稱“這不意味著廢除改革”。阿吉翁認為，“富豪階層需要（為改革）努力，但我不想觸及生產工具，也不想觸及那些尋求創新的人（的利益）。”

同日，法國前財長隆巴德呼吁勒科爾尼按照社會黨的要求“暫停”退休制度改革，以避免政府再度出現動蕩，并確保法國通過2026年預算。隆巴德進一步補充道，“與社會黨達成協議將是一件好事，從長遠看，這將允許重新平衡退休制度。”

此外，社會黨曾表示，如果政府動用法國憲法中的特殊條款繞過國民議會投票強行通過2026年預算草案，該黨將投出不信任票。14日，勒科爾尼向議員承諾不會這么做，并強調“議會將擁有對預算的最終表決權”。根據法國憲法，2026年財政預算草案將在今后70天內由議會兩院審議并投票決定是否通過。

在勒科爾尼宣布暫停養老金改革后，國民議會社會黨領袖鮑里斯·瓦洛表示，這些讓步是“勝利”，表明政府正在傾聽民意。但他警告稱，如果政府“在整個預算過程中”不信守承諾，他的政黨仍有可能推翻政府。

勒科爾尼在演講中懇求意見分歧的議員結束政治動蕩，與政府合作。“在當前全球局勢下，軍事、金融、經濟、商業、移民和氣候都不穩定，展現一個團結的法國比展現一個分裂的法國更好。”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