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節氣與民間藝術｜一刀一刻里的秋分詩韻

一刀一刻，一雕一琢，千百年來，秋分時節的詩意與智慧一直在文物上靜靜流淌。

“漏鐘仍夜淺，時節欲秋分。泉聒棲松鶴，風除翳月云。”唐代詩人賈島詩中這樣描述秋分時節的靜謐夜景，秋分時節，“陰陽相半，故晝夜均而寒暑平”，天地萬物進入平衡狀態。古人將這一時節的自然景象與生活情感，不僅融入詩詞，更刻進了玉雕、木雕與漢畫像石等藝術形式中，成為承載歲月深情的文化符號。

秋分時節，暑氣盡退，秋高氣爽，民俗活動中有吃秋蟹、嘗新稻等習俗。宋代韓琦在《庚戌秋分》詩中記有：“禾頭無耳時微旱，蚊嘴生花毒漸消”，反映了秋分時節莊稼成熟的情況。

古人將這一時節的自然景象與生活情感，不僅融入詩詞，更刻進了玉雕、木雕與漢畫像石等藝術形式中。

以古老的漢畫像石而言，作為漢代藝術的瑰寶，留下了不少秋分時節的印記。這些刻畫在石頭上的圖像，以其古樸雄渾的風格，向世人講述著兩千年前人們眼中的秋天。陜西歷史博物館藏有一塊東漢時期的 “春神、秋神圖畫像石” ，1996年出土于陜西神木一座漢墓。這塊畫像石的左側描繪了秋神蓐收的形象，呈現“人面、人身、鳥足、獸尾”的奇特形態，頭梳雙髻，穿著寬袖短衣，下飾羽毛裙，左手執規，右手托月，月輪內還有一只蟾蜍。

秋神圖畫像石

《淮南子》記載：“西方，金也，其帝少昊，其佐蓐收，執矩而治秋”。蓐收被視為秋神、西方之神及天之刑神，他的形象反映了古人對季節更替的神話想象。

弋射收獲畫像磚拓片

出土于四川成都羊子山漢墓的弋射收獲畫像磚是東漢時期的磚刻作品，呈現了漢代巴蜀間的農田秋意，畫面由上下兩部分構成，上層弋射圖描繪荷池畔兩人張弓仰射，空中雁群驚飛，池中魚鴨游動；下層收獲圖展現六人勞作場景，包含揮鐮割穗、拾稻捆束、肩挑稻擔等環節，人物動作連貫。枯樹、蓮蓬等元素暗示秋季，弋射與收獲場景共同反映東漢莊園經濟形態。磚面布局疏密有致，線條簡練流暢，魚鳥等細節刻畫生動。

臨沂市博物館收藏的漢畫像石則展現了秋分時節更具體的生活場景。其中一塊畫像石刻畫了 “秋季里一場精彩壯觀的狩獵” 活動，另一塊“丹柄圖漢畫像石”則描繪了秋日豐收的景象。

明清玉雕中，關于秋分的景象更是屢見不鮮。玉雕師以刀代筆，將秋分的意蘊永久封存在堅硬的玉石之上。

玉雕中秋葉的形態各異，有“霜葉紅于二月花”的楓葉，有“滿地翻黃銀杏葉”的銀杏葉，還有“蕭蕭黃葉閉疏窗”的普通黃葉。這些葉子雖然材質相同，但每一片都被雕刻出獨特的脈絡與形態，共同點綴著絢爛的秋天。

玉雕中的秋蟬也別具意味。與夏日蟬鳴的熱烈不同，秋蟬往往只余幾聲低鳴或不再鳴叫，帶著幾分收斂與悲切。然而，玉雕師們巧妙地緩和了這種傷感，更多強調蟬身上高潔的品格和美好的寓意。

最富生活氣息的當屬秋蟹題材。 “秋風起，蟹腳癢；菊花開，聞蟹來”，秋分時節正是蟹肥膏滿之時。玉雕中的螃蟹不僅滿足人們的口腹之欲，更被賦予深厚的文化內涵：螃蟹的八只腳代表著四平八穩，八方來財；蟹鉗象征著守財護財；螃蟹橫著走，則被古人稱為“橫行介士”。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清代玉蟹

臺北故宮博物院收藏的清代玉蟹，有赭斑，雕一螃蟹于荷葉上，蟹身晶瑩，附木座，木座則琢成荷葉造型，精巧細致；另一荷葉式筆硯以青白玉雕成，帶大塊赭斑及皮殼，雕作不規則荷葉形，葉緣翻起呈淺盤狀，邊緣浮雕蓮藕及荷莖，雕飾蟹與螺，造型自然生動，頗富趣味。這些秋分題材的玉雕作品，通過藝術的升華，讓極致的秋色得以超越季節的限制，成為永恒的存在。

荷葉式筆硯

以木雕、磚雕知名的徽州，秋分時節最常見的景象便是“曬秋”——村民們將收獲的玉米、黃豆等農作物，精心晾曬在房前屋后、庭院曬場，這一習俗源自當地1800年前的“春祈秋報”傳統習俗，徽州匠人將秋分的意境與民俗，永久鐫刻在了木雕、石雕和磚雕之上。

在安徽博物院“徽州古建筑”專題展廳中，即有不少精美的木雕秋意作品，如清代鳥紋木雕，或描繪鳥覓食歸來，或登在秋日的石榴枝頭，這些木雕作品不僅裝飾了徽派建筑，更成為記錄秋分民俗的重要載體。

徽州木雕

在呈坎、西遞古村，木雕窗欄板上刻畫著秋收后人們歡聚的場景：右側亭臺中四人高談闊論，臨近建筑門口的孩童伸出半個身子，似在尋覓玩伴；左側院落門口，老嫗喜笑顏開，擺手歡送客人。整個畫面安寧、和諧，表現出徽州秋分時節安定、平和的社會環境。

安徽博物院藏“荷蟹圖磚雕”局部

磚雕藝術中，安徽博物院藏的“荷蟹圖磚雕”是典型代表。這一磚雕磚面上雕刻荷塘之景，可見螃蟹、小鳥在此嬉戲。“荷蟹”諧音“和諧”，寓意家庭和諧美滿。“青磚黛瓦馬頭墻，回廊掛落花格窗。”徽州磚雕襯托下的徽州建筑，集山川美景之靈氣，徽州文化之精華，呈現出一個水墨畫般的徽州。而秋分的意境，也在這青磚黛瓦間得到了詩意的展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