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行異議之訴可繼續執行

廣東高院：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審理期間，申請執行人提供擔保的，可繼續執行訴爭標的嗎？

擔保財產價值足以覆蓋繼續執行的可能損失，法院確認擔保充分有效的，可以準許繼續執行

閱讀提示：

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審理期間，人民法院不得對執行標的進行處分。那么，申請執行人可以提供擔保財產，要求繼續執行嗎？李營營律師團隊長期專注研究與執行有關業務的問題，并形成系列研究成果陸續發布。本期，我們以廣東高院處理的執行復議案件為例，與各位讀者分享法院審理類似案件的思路。

裁判要旨：

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審理期間，申請執行人提供的擔保財產價值足以覆蓋繼續執行的可能損失，法院確認擔保充分有效的，可以準許繼續執行。

案件簡介：

1.2019年3月19日，深圳中院執行裁定拍賣、變賣被執行人名下涉案房產以清償債務。案外人張某向深圳中院提出異議被駁回后，又向深圳中院提起執行異議之訴。

2.案件審理過程中，申請執行人向深圳中院請求繼續拍賣涉案房產，擔保人以名下某地塊提供擔保。

3.2022年6月27日，深圳中院執行裁定查封某地塊，恢復執行涉案房產。案外人張某不服執行裁定，向深圳中院提出異議被駁回后，向廣東高院申請復議，主張案涉擔保并非充分、有效，法院不應恢復執行訴爭房產。

4.2023年3月3日，廣東高院認為，本案擔保財產價值足以覆蓋繼續執行的可能損失，法院經審查已確認擔保充分有效，復議裁定駁回張某請求。

爭議焦點：

執行法院能否拍賣、變賣案涉房產？

裁判要點：

一、申請執行人為繼續執行提供擔保，案外人撤回執行異議之訴上訴，法院有權繼續執行案涉房產。

廣東高院認為，《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一十三條規定，“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審理期間，人民法院不得對執行標的進行處分。申請執行人請求人民法院繼續執行并提供相應擔保的，人民法院可以準許?！备鶕槊魇聦崳m然本案復議申請人張某已就涉案房產向深圳中院提起執行異議之訴，但申請執行人陳某彬請求繼續執行涉案房產并提供了相應擔保，且上述執行異議之訴在二審審理期間張某已經撤回上訴，故深圳中院對繼續執行予以準許并繼續處置涉案房產，符合上述司法解釋的規定。

二、案涉房產詢價程序合法。

廣東高院認為，復議申請人提出，（2021）粵03執恢1059號執行案中的定向詢價程序違法，主要理由是執行法院未依法通知各方當事人參與協商議價以及法院在收到“定向詢價報告”后未在三日內發送給利害關系人。對于確定處置參考價問題，復議申請人未就當事人沒有協商議價提交證據證實，且深圳市房地產評估發展中心是隸屬深圳市規劃和國土資源委員會的直屬事業單位，其“房地產評估價格查詢系統”提供的房產價格具有計稅基準價的功能和目的，故深圳中院采取定向詢價的方式，向深圳市房地產評估發展中心定向詢價以確定涉案房產的處置參考價，符合法律規定。至于復議申請人提出“定向詢價結果通知書所確定的詢價結果遠遠低于市場價，不符合市場標準，嚴重缺乏公允性”，也未能提交充分證據證實，故復議申請人認為案涉房產詢價程序違法，依據不足，本院不予支持。

三、申請執行人提供的擔保財產經法院確認充分有效、價值足以覆蓋繼續執行的預期損失，復議申請人未就相反主張提供證據證明。

復議申請人同時提出，申請執行人提供的執行擔保物即潮州市湘橋區××鎮××村××路西側Ｙ某某-3、Ｙ某某-4地塊的公允價值無客觀證據體現，無證據證明已滿足了“充分、有效”的條件。根據法律規定，在執行異議之訴案件審理中，申請執行人為繼續執行提供擔保的財產，一般應足以覆蓋因繼續執行可能產生的損失，申請執行人所提供的財產是否充分有效，應當由執行法院審查決定。本案中，因申請執行人提供的擔保財產價值經初步評估已經超過深圳中院對涉案房產確定的處置參考價，而復議申請人未能提交證據證實申請執行人所提供擔保財產的價值不符合充分、有效的條件，故對該復議主張，本院不予支持。

綜上，廣東高院認為，法院可以拍賣、變賣案涉房產，復議裁定駁回張某請求。

案例來源：

《張某、陳某彬等民事執行復議執行裁定書》[案號：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2022)粵執復636號]

實戰指南：

一、在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審理過程中，法院原則上不得處分訴爭標的。原因在于，案外人主張的排除強制執行權利需經實體審理方能確認，如果在訴訟期間先行處分爭議標的，該處分行為可能與最終裁判結果沖突，案外人即使勝訴，也可能陷入救濟困境，通過執行回轉等程序也難以完全恢復其權利狀態。當然，考慮到案外人與申請執行人之間的利益平衡，例外情形下，法律也允許申請人通過提供擔保的方式申請繼續執行爭議標的。如果法院認為擔保充分有效，財產價值足以覆蓋因繼續執行可能造成的損失，可以準許繼續執行。此時，即便執行異議之訴結果最終支持案外人主張，在爭議標的已被處分的情況下，案外人仍可通過擔保財產實現價值補償。

這種處理方式理論上是合理的，但特殊情形下仍可能引發某些問題。例如，假設訴爭標的系具有特殊價值法人特定物，案外人期待通過執行異議之訴確認取得訴爭標的權屬。在申請人提供相應擔保后，法院準許處分了訴爭標的，這種情況下，即使執行異議之訴最終結果確認案外人對訴爭標的權屬，案外人也不能就該特定物實現原物返還權利，只能轉而就該特定物的價值以擔保財產獲得補償。對此，我們認為無需過度擔憂：一方面，法院對是否準許繼續執行享有裁量權，其作出決定時通常會綜合考量標的物性質、擔保財產價值等多重因素。另一方面，法律作為衡平的藝術，本就很難在個案中兼顧所有主體的訴求，在程序正當的前提下，效率與公平達成適度平衡，也需要當事各方適度讓步。

二、在此，我們提示當事人留意如下要點：第一，申請執行人提供相應擔保、請求法院繼續執行的，應向“負責審理執行異議之訴的法院”提出申請，由其裁定是否準許。鑒于執行實踐情況復雜，負責執行的法院也可能發生變化，申請人需明確向審理法院，而非執行法院提出有關申請。第二，申請執行人提供的擔保應充分、有效，足以覆蓋因繼續執行可能造成的損失。當然，即使申請人提供的擔保符合法定要件，法院仍保留是否予以同意的最終裁量權。第三，即使法院準予“繼續執行”，該決定也并不具有確認實體權利歸屬的效力，若執行異議之訴后續判決確認案外人權利，申請執行人可能需就繼續執行造成的損害對異議人承擔賠償責任。因此，申請人在提出繼續執行申請時，應確保具有充分的事實、法律依據，避免因權利濫用而承擔后續法律風險。

法律規定：

1.《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一十三條 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審理期間，人民法院不得對執行標的進行處分。申請執行人請求人民法院繼續執行并提供相應擔保的，人民法院可以準許。

被執行人與案外人惡意串通，通過執行異議、執行異議之訴妨害執行的，人民法院應當依照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一十六條規定處理。申請執行人因此受到損害的，可以提起訴訟要求被執行人、案外人賠償。

2.《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執行異議之訴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六條 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案件審理期間，申請執行人請求人民法院繼續執行并提供相應擔保的，由負責審理執行異議之訴的人民法院裁定是否準許。執行法院依法繼續執行的，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案件按照下列情形分別處理：

（一）案外人就執行標的不享有足以排除強制執行的民事權益的，判決駁回訴訟請求；

（二）案外人就執行標的享有足以排除強制執行的民事權益，執行標的由申請執行人通過拍賣、抵債等執行程序受讓的，判決不得執行該執行標的，并撤銷相關拍賣或者抵債裁定；已向申請執行人交付的，同時判決申請執行人返還，拒絕返還的，強制執行；

（三）案外人就執行標的享有足以排除強制執行的民事權益，執行標的已由他人通過拍賣、變賣等執行程序合法取得的，判決不得執行該執行標的變價款，執行法院向案外人發放變價款；已向申請執行人發放變價款或者已向被執行人退還剩余變價款的，同時判決申請執行人、被執行人返還，拒絕返還的，強制執行；執行法院向案外人釋明執行標的已由他人合法取得而案外人拒絕受領變價款的，應當將變價款予以提存，并告知案外人自提存之日起五年內可以隨時領取。

在前款第二項、第三項規定情形下，案外人認為申請執行人請求繼續執行錯誤，給其造成損失的，可以依法另行向申請執行人、執行擔保人等主張權利。

延伸閱讀：

1.申請執行人系具有獨立償付債務能力的金融機構的，無需另行提供擔保，法院也可在執行異議之訴審理期間準予繼續執行。

案例1：《某某支行與某某支行、翁某甲等借款合同糾紛執行復議裁定書》[案號：福建高院(2024)閩執復113號]

福建高院認為，《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一十五條第一款規定：“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審理期間，人民法院不得對執行標的進行處分。申請執行人請求人民法院繼續執行并提供相應擔保的，人民法院可以準許”，該條明確了在案外人異議之訴審理期間，不得處分爭議標的物的原則，但也規定了除外情形，即申請執行人提供擔保的情況下，人民法院可以繼續執行。此處申請執行人提供擔保的作用，主要系為了在案外人異議之訴作出相反判決后，案外人能夠及時有效得到相應補償。而本案申請執行人某某支行作為金融監管部門批準設立的具有獨立償付債務能力的金融機構，其本身經濟實力強大，責令他們提供擔保，必要性不大，這也是財產保全程序中商業銀行、保險公司等由金融監管部門批準設立的具有獨立償付債務能力的金融機構及其分支機構可以不提供擔保的重要考量因素。因此，本案中，在某某支行已向莆田中院提交《擔保函》，承諾若執行異議之訴成立，陳某某所遭受的損失由某某支行承擔的情況下，莆田中院繼續執行案涉不動產，并無不當。

2.執行異議之訴審理期間，法院劃扣賬戶資金，但未交付申請執行人的，不是對執行標的的實際處分。

案例2：《某飛光電線纜（蘇州）有限公司、西寧西經開某銀新材料項目管理中心等合同糾紛執行審查執行裁定書》[案號：青海高院(2023)青執復67號]

青海高院認為，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四十九條“被執行人未按執行通知履行法律文書確定的義務，人民法院有權向有關單位查詢被執行人的存款、債券、股票、基金份額等財產情況。人民法院有權根據不同情形扣押、凍結、劃撥、變價被執行人的財產。人民法院查詢、扣押、凍結、劃撥、變價的財產不得超出被執行人應當履行義務的范圍?！钡囊幎?，本案中，因被執行人未履行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的義務，西寧中院對被執行人江蘇某利公司名下案涉銀行賬戶內的資金采取凍結、扣劃的控制措施，符合法律規定。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一十三條第一款“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審理期間，人民法院不得對執行標的進行處分。申請執行人請求人民法院繼續執行并提供相應擔保的，人民法院可以準許。”的規定，在某飛公司執行異議之訴審理期間，西寧中院僅對案涉銀行賬戶內的資金采取了扣劃措施，并未將該賬戶內的資金交付申請執行人，對執行標的并沒有進行實際處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