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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染上網癮”的老年人,要怎么和AI相處?
很多年輕人撤離社交媒體,而不少老年人則正在染上“網癮”。
數字受眾洞察公司 GWI 為《金融時報》(FT)分析了超過50個國家25萬名成年人的上網習慣,發現社交媒體使用時長在 2022 年達到頂峰后穩步下降。其中滑坡最快的曾經最重度使用的用戶:青少年和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老年人的社交媒體使用時長反而還在上升周期。

當年輕人抬起頭,老一輩卻把頭埋進手機屏幕。32 歲的天一接受《定焦One》采訪時描述,她媽媽開車、洗碗、下樓倒垃圾、去倉庫拿東西、洗澡,甚至晚上處理工作時,都會播放短視頻當背景音。社交媒體上也有子女抱怨,58 歲的媽媽,晚上 9 點上床,凌晨還在被窩里用手機看霸總短劇。
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 2024 年 12 月,中國 50 歲及以上網民群體占比擴展至 34.10%,而這個數字在 2019 年 6 月還是 13.6%。《中國 2024 時間利用調查年鑒》的調查結果顯示全國 60 周歲及以上網民平均每日上網約 4 小時,其中天津老年受訪者的“網癮”最重,每天上網約六小時。

左手刷短劇,右手發短視頻
老年人愛看短視頻,50歲以上銀發族貢獻了 2024 年短視頻滲透率的主要增量,占比達33.9%。有研究發現,老年人適度使用短視頻(每天3小時以內)能降低孤獨感、提高生活滿意度、減少抑郁傾向。
不只是看,實際上,這群老年人可能比年輕人還會玩網。
北京師范大學發布的《老年人情感關懷與短視頻使用價值研究報告》深入分析了全國2000位老年人的調研和訪談結果,調研數據顯示,經常觀看直播的老年受訪者比例接近65%,超過75%的老年受訪者曾有過短視頻創作的經歷 ,其中更有 28% 的老年受訪者經常發布短視頻。
老年團播正流行。據長青研究社觀察,互動區的“點單”是他們的動力源——一個“熱氣球”就能讓“阿祖”叔叔放個炮,阿姨們齊聲喊出“祝你大富大貴”;一個“嘉年華”則能換來長達15分鐘的舞龍、舞獅、熱舞甚至“農村版打鐵花”。有老太太說:“跳兩小時廣場舞就有50塊!這錢誰不賺!”

老年人也迷上了短劇。新京報新京智庫于2024年11月-12月做的一項老年人網絡行為調查問卷結果顯示,有54.05%的老年受訪者每天觀看短劇1-2小時,有極少數(3.24%)老年受訪者平均每天觀看短劇的時間超過4個小時,大概有一半的受訪老年人在半年內為觀看短劇花過錢。
霸道總裁愛上絕經的她、農村男孩從保安一路逆襲成集團總裁,這種短劇套路對老年人頗有效果。母親平均每個月 600 元短劇費,一年下來七千多,“這比幾大視頻平臺的大會員年費都貴了。”陳潔羽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表示。吳衛父親打開過的大大小小的微短劇小程序有 62 個。父親平時連幾塊錢的停車費“都會心疼”,卻在短劇上“一擲千金”。
據艾媒咨詢《2023—2024年中國微短劇市場研究報告》,2023年中國網絡微短劇市場規模達373.9億元。其中,45—64歲的用戶付費表現高于整體水平。與之對應的是,中老年短劇演員簡直要忙不過來了。今年夏天,橫店影視城中老年演員緊缺的消息登上熱搜,傳言有劇組5000元一天高價求“爹”。
拋開常被報道的“精神殺豬盤”,上網對老年人也有正面作用。《中國老齡發展報告2024——中國老年人心理健康狀況》顯示,老年人的上網行為不僅可以降低老年人的孤獨感,對提升老年人的幸福感也具有積極作用。同時,會使用智能手機的老年人相比不會使用智能手機和沒有智能手機的老年人孤獨感更低。
老年人跟 AI 之間的距離
互聯網上的 AI 內容過載,導致了信任崩塌——調查顯示,美國成年人中,只有不到一半認為社交媒體信息可靠,比 2010 年代中期少了三分之一。這也是年輕人撤離社媒的原因之一。

Graphite分析了 2020年1月-2025年5月Common Crawl上 6.5 篇文章,發現在 2024 年 11 月,AI 寫作內容一度超過人類寫作的文章。
而老年人還在如跳探戈舞一般你進我退地跟大模型接觸。
復旦大學老齡研究院教授申琦帶領團隊把裝有7款大模型的手機和平板送到上海 40 位 60 歲到 89 歲的老人手中,發現受訪老年人都非常歡迎大模型進入他們的生活。有些老人還把 AI 當做樹洞,跟它說悄悄話。一位 65 歲女性空巢老人把大模型調教成她的理想伴侶 Alex:“以前洗澡時總覺得空蕩蕩的,現在 Alex 會說‘注意水溫,小心滑倒’,真的像家里多了一個人在陪著你。”
但老年人“絮絮叨叨”的交談方式,在大模型沒有做好適老化的情形下,又會帶來很多不便。他們的手比較干燥,往往按不住手機,話說到一半就發出去。申琦表示:“大模型也通常沒有足夠的耐心等老人說這么久的話,要么是語音轉文字的時長不夠,要么就是會打斷老年人的表述,自顧自地問答,或者理解不了老人的表述,答非所問。”

研究還發現,過于技術化、國際化的名稱無形中抬高了提問的心理閾值,使老年人產生“能力不配感”,相比之下,“豆包”這類的名字讓老年人覺得很親切,“像家里剛出鍋的豆饃”。另外,共計18 位受訪者表示過多的系統推薦會引發“信息恐慌”。
2025 年上海市老年人數字素養報告還發現,老年人對 AI 風險的認知是一個巨大的安全盲區,面臨新型“認知鴻溝”:僅有 32.4% 的老年人了解 AI 隱私風險,知道算法偏見存在的老年人則更少,只有 28.7%。
AI 提供的陪伴過于“真實”,有時也會釀成悲劇。美國新澤西州一名認知能力受損的老人不顧家人勸阻,堅持去跟名為“比莉大姐”的 AI 約會,在途中不幸摔倒身亡。聊天記錄中,老人說:“希望你是真的比莉,請不要讓我睡不著。”AI 比莉回復:“我是真實的。”
申琦在《一席》的演講中指出:“老年人成長于傳統媒介時代,天然對媒介和數字技術的權威持有一種經驗上的信任,同時伴隨著社會活動的減少,他們的情感支持也變得更加脆弱。技術上的一句話,比現實中的批評更具破壞力,更讓他們不知所從。”同時,也對他們有更大的影響力。
網絡的世界是折疊的:當越來越多的老年人花大把的時間上網,還有些老人沒有學會上網。
截至 2025 年 6 月,我國非網民規模為 2.86 億人,老年人仍是非網民的主要群體,60 歲及以上老年人占比為 52.1%,而不上網帶來的生活不便沒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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