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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畫夢的人”,看高馬得的戲曲人物與生活速寫
戲曲人物畫在近現代蔚為大觀,其中關良、高馬得與韓羽并稱“戲曲人物畫三大家”,文章大家汪曾祺曾以“畫夢的人”評述高馬得。近日,展覽“天真多妙:高馬得在松蔭里”在上海松蔭藝術空間對外展出,呈現戲曲人物畫大家高馬得(1917-2007)的數十件戲曲人物畫,及諸多動物、山水、人物主題代表作和手稿,帶領觀眾一窺高馬得的戲夢舞臺。這也是近三十年來高馬得的作品第一次在上海集中展出。
我國的戲曲文化源遠流長,表現形式豐富多樣,與之相關的繪畫是為“戲畫”。戲曲人物畫雖然古已有之,但并非傳統的主流繪畫流派。然而,到了近代,以“戲畫”為主題的繪畫則被一些繪畫大家發揚光大。在這些畫家中,不得不提的便是高馬得。他與關良、韓羽并稱“戲曲人物畫三杰”,其創作根植于深厚的文脈,傳承陳老蓮、傅抱石一脈的寫意傳統,卻以漫畫式夸張提煉京劇神韻。

高馬得在創作
高馬得,生于1917年,早年以漫畫創作成名,曾獲“中國漫畫金猴獎”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亞洲圖書獎。抗戰勝利后,高馬得在《新華日報》美術組工作,那時候全國各地的戲劇團都要到南京演出,高馬得為給報紙畫插圖,每日坐在戲院最前面,不停地畫速寫,眼手得到了極大的鍛煉,也為后來專門從事戲曲繪畫行業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上世紀六十年代,高馬得醉心中國戲曲,開始嘗試以中國畫形式描繪戲曲人物,并于1980年調入江蘇國畫院后,正式專注于此。他自述非科班出身,亦未拜師學藝:“若說老師:一是傳統,二是生活。”只因一份真愛,潛心于舞臺與紙本之間,畫速寫千張,摹人物百態,數十年筆耕不輟。

高馬得描繪戲曲演員
畫戲半生,高馬得以戲畫繪夢,以筆墨傳情,終成寫意與敘事之妙合。他畫《牡丹亭》數十年,線如游絲,淡色敷面,如夢似幻,汪曾祺稱其為“畫夢的人”;他畫人物背影,細察戲中情境,吳祖光言其戲畫“以美見長”。
葉淺予作為前輩畫家,曾評價他:“看了馬得的戲曲速寫,其獨到之處,在于用心追蹤劇情的發展,從中抽出關鍵性形象,不是孤立地只抓一鱗半爪或截取個別片段。另一個特點善于捕捉小人物的特殊身份與性格,如探馬報軍情,貪官顯窘相,媒婆說風情,小卒翻跟斗,個個精到入神。”華君武則說,“馬得是一位老漫畫家,從他的戲畫看,他是懂戲的,因為畫中人物的神情動態,非內行不能得此要領。他和一般看戲時畫點速寫是不同的,后者只求其形。馬得作畫也用水墨,韻味甚濃,非老手不能得此,線條簡練、流利而不油滑,他的水墨、速寫人物又都是漫畫味道的,在中國可稱獨樹一幟。”

展覽現場,高馬得舊照與高馬得書寫的“人生看舞臺”
澎湃新聞了解到,此次展覽“天真多妙:高馬得在松蔭里”既是向高馬得先生致敬,亦是一次向“畫戲”與“愛戲”之心的致意。同時,高馬得孫女高格格告訴澎湃新聞,“展覽除了戲畫,還展示了一些非戲曲人物的較有意思的小品,如山水、以及小松鼠,小鴨子,還有我爺爺家里種的丁香花等,意在突破對其認知。”

展覽現場

展覽現場
戲畫,一是要對人物的形體動作描繪到位準確,二是它在美感呈現上追求氣韻生動。高馬得的戲曲人物畫,不是照搬舞臺的速寫畫,而是以戲曲中的角色為中心。而相較于比較喜歡畫生、凈角色的關良,高馬得更多畫男女之間的愛情,比如《西廂記》《牡丹亭》《西園記》等古典戲曲。他的戲畫就像草書一樣,能把多余的筆墨刪去,僅由幾根線條支撐,勾勒出畫中人物的形態與情感。高格格告訴記者,“爺爺畫人物畫其實非常注重一種曖昧性,就是那種并不明確的表達,所以很多東西是個人的一種體會。他希望以簡約的筆觸去表達一種感覺的深度,而不是直觀地呈現。”如展廳中作品《白蛇傳斷橋》里的白娘子用了幾根線條勾勒出轉過身去掩面而泣的背影,在《賈寶玉讀西廂記》則展現了兩個人潛藏于內心的愛意。

展覽現場,高馬得作品

文君聽琴

紅樓夢·賈寶玉讀西廂記
身為一名畫家,最重要的莫過于眼睛和手,然而高馬得的眼睛卻因為手術過程中醫院停電,導致右眼失明。據說,事后的高馬得平靜地接受了這一狀況,還安慰家人道:“老天爺不錯,還給我留下了一只眼。”而在早年,高馬得還曾患過肺病,并通過閱讀老子的書籍,描繪老子的故事來開解自己。高格格告訴記者,展覽中的《老子出關圖》是自己很喜歡的一張作品,其畫中的精神與高馬得的精神非常契合。
高馬得屬馬,但他畫了很多牛。在其所處年代,許多畫家都用牛來表達吉祥等概念。高格格說,“爺爺畫了很多牛,牛是一個讓別人覺得非常踏實的一種存在。不過,他筆下的牛多為其用眼睛觀察到的。因為他們那個時候在農村生活過,所以他記錄了一些放牧的小孩和牛,還記錄了漁夫等相關題材。”

展覽現場,老子出關

老牛和小牛

展覽現場,高馬得畫的猴子
在一個展柜中,主辦方呈現了一批高馬得的速寫本,亦能印證這一觀點。據說,高馬得過世時,家中留下了上百本速寫本,上面多為其對人物的觀察與速寫。“爺爺就像是我們寫日記一樣,他是在生活和日常里去進行自我的學習,他沒有接觸過任何西方和國內的體制化的美術訓練,而是靠自學。他覺得很多東西是在日常的觀察里,也在畫畫以外的東西里,比如閱讀了什么,吸收了什么,又是和誰進行了交談,這些內容都會集中在藝術手法和藝術精神上。”高格格說,“爺爺很有趣的一點是,當他有了靈感,會在我們用不到的東西的背面,比如藥物包裝盒背面上隨手畫畫。他是一種習慣性記錄,他很喜歡這種日常記錄的狀態。”
澎湃新聞在展覽現場看到,一批描繪苗寨的作品即來自于速寫,生動簡潔,如《灶房》《苗家場上》等,線條、用水、用墨、設色以及構圖等方面都極具特色,靈動而筆墨相映,富于生活氣息。

《灶房》

《苗家場上》

《來坐坐》

展柜中展出的高馬得速寫本

展柜中展出的高馬得速寫本
一本高馬得于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水滸人物,小巧精致,還沒有手掌大。據說,這是他仿陳老蓮《水滸葉子》的成果,但在其基礎上又有所突破。松蔭藝術負責人潘敦說,“今天能夠看到的陳老蓮《水滸葉子》主要是木刻雕版,全是黑白的。而高馬得描繪的水滸人物為淺淡的設色。他畫了很多地煞星人物,如描繪的朱貴服飾非常有趣,李逵的形象選擇了其陪伴宋江進東京時的算卦打扮,矮腳虎王英的人物比例也拿捏得很好。”

高馬得繪水滸人物
對于高馬得的藝術,高格格說,“我覺得包括作品,或者速寫日記,這些都是有價值的,探討了這些作品是如何發展成他的藝術表達。他的評價是非常寬廣的,他永遠是愛那種自然、真實、有生命力去評價藝術,而非名利場相關的標準。我姑姑寫過一篇文章叫《馬得不在名利場》,他為什么能畫里有仙氣,有這種很干凈的東西,因為他不在名利場。其藝術需要的是自然,是不被束縛,不被框定的自由。”

借靴

三國 · 單刀赴會
展覽將展至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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