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茂訪美目的達成？專家：日本真金白銀只買來一份“口頭保險”

當地時間2025年2月7日，美國總統特朗普與日本首相石破茂會面，兩國領導人在會面結束后舉行聯合新聞發布會。 本文圖片均來自視覺中國

“電視上，他（特朗普）嗓門高、個性鮮明，給人一種可怕的印象。”2月7日，在白宮舉行的美日首腦聯合記者會上，日本首相石破茂看似松弛的調侃引得臺下傳出笑聲，東道主美國總統特朗普也笑了。“（但）當見到他本人時，真切感覺到真誠與強大，（他）對美國和世界抱有強烈的使命感，我這絕非恭維之詞。”石破茂恭維道。

在這場記者會前，美日發表了聯合聲明，明確指出“追求日美關系的新黃金時代”。據中新社報道，在當天的白宮會晤中，日方承諾在2027年前將國防支出水平提升至特朗普首個總統任期時的兩倍，同時努力使日本對美投資達到1萬億美元。賓主其樂融融背后，是日方付出的巨額經濟代價。

特朗普在記者會上展示了他與石破茂的合影照片

“從美日會談言語間可以看出，日本不得已屈從美國的霸權政治，顯示了外交自主權的缺失，用真金白銀向美國購買了一份‘有名無實的保險’，可謂‘畫餅充饑’。”上海市日本學會會長、上海對外經貿大學日本經濟研究中心主任陳子雷對澎湃新聞（www.ditubang.cn）表示，日方承諾增加對美投資和防衛支出，只換來了美國在安全保障和關稅上的“空洞”表態，確認“美日同盟仍然是‘印太’地區的和平與安全的基石”。至于日本企業最為關注的對日加征關稅則并未得到解決。

砸錢換特朗普為“新黃金時代”代言

石破茂在與特朗普會晤后形容這是“富有成果的峰會”，稱牢固而堅定的日美同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重要。

向來不茍言笑的日本首相石破茂，2月7日在白宮與特朗普會面時頻頻展露笑顏，尤其是當他向媒體展示東道主贈送的攝影集時，滿面笑意，封面上是特朗普遇刺時的照片。作為回敬，特朗普在記者會上展示了他與石破茂的合影照片，開玩笑說：“希望我能像他一樣英俊，但我并不是。”他表示，美國“完全致力于”日本的安全，誓言加強經濟聯系，并接受了對方的訪日邀請。

石破茂訪美計劃經歷兩次推遲，終于成行。根據日媒公開的首相行程，3天訪美之行除去往返路途時間，主要日程只剩美日首腦會談這一項。會談持續了約30分鐘，之后的工作午餐會約為80分鐘。日本外相巖屋毅、美國副總統萬斯等人也出席了會談。

雙方交談中，經濟和安保話題占據主導。會后的記者會上，石破茂表示，日本將把對美投資提高至1萬億美元。截至2023年，日本對美直接投資余額約為8000億美元，自2019年以來已連續5年位居世界第一。對美1萬億美元的投資對日本而言是前所未有的。

聲明稱，美國將增加對日出口液化天然氣。特朗普表示，美國與日本的貿易逆差超過1000億美元，相信靠石油和天然氣，就能很快消除逆差。

在安保方面，日方表示，計劃到2027年度將防衛費提高至GDP的2%。特朗普對此認可，并補充說：“通過今天的會談，這一數額還將大幅增加。”在會談前一天，曾在特朗普1.0時代擔任美國駐日大使的共和黨議員威廉·哈格蒂發表演講提到，可能會要求日本將防衛費提高至GDP的3%。

追溯到特朗普的第一個總統任期，他曾多次向其日韓盟友提出防務費“漲價”的要求，2019年曾向日本政府提出，為駐日美軍提供的駐留經費增至當時的4倍左右，約80億美元。此后，日本在2020年底的安保三文件中大舉推動防衛費增加。2022年的防衛支出達到11兆日元，占GDP的2%。

石破茂實際上面對的國內財政壓力不小，防衛費增稅計劃在強烈的反對聲中已經推遲，目前難以獲得確保防衛費增加的財源。據《讀賣新聞》報道，石破茂希望說服特朗普，以一種不表明精確GDP占比的方式來實現增加防衛能力的承諾。從會談結果來看，特朗普未明確提到占比數值，但是顯然還不滿足于現有水平。

日方這一大筆開支，“有舍有得”。美日首腦聯合聲明開篇就寫有“雙方重申堅持自由開放的印度太平洋戰略”，這關系到日本在“印太”的戰略定位。

陳子雷指出，日本迫切需要獲得美國對“印太”合作的承諾，否則在推進日美同盟深化時缺少抓手。而美方的承諾沒有任何物質保證，特朗普對于“印太”戰略的規劃興趣不大，更傾向于務實推進每個細小的項目。日方更看重對華圍堵戰略，而美國更在乎實際利益。日本支付了這筆巨額“廣告費”，借助特朗普之口來為“日美關系新黃金時代”代言。

就日方主張的對華戰略而言，陳子雷補充說，可以看出日方希望將中國作為假想敵來極力拉攏與美國的關系，得到一定承諾的日本政府仍舊缺乏必要的安全感。因此，石破茂在中美之間走平衡外交路線的可能性更大。

迷霧中的日鐵收購和關稅之憂

在特朗普迎來石破茂的前一天，他率先會見了美國鋼鐵公司的首席執行官大衛-布里特，交談內容未公布。外界目光再度聚焦日本制鐵收購美國鋼鐵的爭端，猜測或有轉機。

2023年12月，日鐵宣布計劃以149億美元收購美鋼。主管外資審查的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表示，擔憂相關交易會導致美國鋼鐵產量下降，對“國家安全”構成威脅。今年1月3日，拜登正式阻止日鐵收購美鋼，日鐵和美鋼隨即對拜登政府提起訴訟。對美鋼而言，收購中止意味著該公司難以存續，數千人可能失業。而對于日鐵，收購失敗將面臨高額賠償。

特朗普對這起收購案一直持反對意見，希望通過與石破茂的會談解決這一爭端。而日本國內經濟界對收購案遇阻顯示出擔憂情緒，石破茂希望能消除日美經濟關系中的不安因素。在此背景下，兩人會面商討后，特朗普表示，日方已經同意不收購美國鋼鐵公司，而是對其進行大量投資，“這非常令人興奮”。石破茂應和說，日本將投資創造一種加入了日本技術的好產品，這并不是一種單向獲益的關系，是一項重大成就。

美日首腦發布這一消息后，美國鋼鐵公司股價7日下跌6%。據路透社報道，相關人士透露，日本制鐵方面不會立即撤回收購計劃。此前日鐵就表明對于建立合資企業不感興趣。目前，收購案如何演變為投資案尚不明晰，特朗普稱將于下周與日鐵高層會面。

除日鐵收購案之外另一個焦點問題則是關稅。特朗普7日表示，如果美日貿易不能“恢復平衡”，對日本征收關稅是一種選擇。這意味著日本未能獲得“豁免”，只是暫時“安全”。

“如果美國對從日本進口的商品加征關稅，是否會采取報復措施？”當記者提問時，石破茂避免直接回應說：“不回答假設性問題。”特朗普對此夸獎：“這是一個很好的答案。”

可以說特朗普對關稅的關注始于日本。上世紀80年代，特朗普目睹日本商人在美國對地產進行大規模收購，經常抱怨與一大群日本商人談判時總是難以達成交易。80年代末，他在美國電視新聞網（CNN）的一檔節目中表示，日本正向美國市場“傾銷”產品，卻讓美國企業“幾乎無法進入”日本市場，這種貿易談不上自由。他認為應該采取不同的外交政策，讓美國的盟友“支付他們應付的份額”。特朗普的執政理念仍與他年輕時作為房地產開發商時一樣，一直堅信關稅是迫使其他國家開放市場、減少貿易逆差的工具。

美國是否會向日本加征關稅不得而知，但日本接下來不得不向美國進一步證明為減少貿易逆差所付出的努力。石破茂的身邊人士對日本廣播協會（NHK）透露，會談的結果比預期中好。特朗普7日晚在佛羅里達州的一個晚宴上提到石破茂時說：“他人很好，是個硬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