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鎳礦產業的變革

本文作者Adena，Diinsider印尼研究助理。文章原載于公眾號“Diinsider草根創變者”。

印尼擁有全球最豐富的鎳礦資源之一，憑借超過22%的全球儲量，成為新能源電池產業爭相布局的關鍵地區。近年來，印尼政府通過政策調控，加速了從原材料供應向下游加工的轉型，試圖擺脫對原礦出口的依賴，并推動國內鎳產業鏈的延伸與升級。然而，伴隨著投資熱潮和產能擴張，環境破壞和利益分配等問題逐漸顯現，如何在經濟發展與生態保護之間取得平衡成為亟待解決的挑戰。

一、印尼鎳礦資源開發的現狀

1901年在蘇拉威西島維貝克山上，一小塊鎳礦石的挖掘，悄然改變了這個國家的未來經濟走向。印尼依托這一寶貴的資源，成為全球能源轉型浪潮中的重要一環，吸引了無數資本的關注，逐漸成為外界眼中充滿機遇的“資源富地”。鎳作為地球上最常見的第五大元素之一，廣泛應用于不銹鋼、電鍍和電池等領域。尤其在清潔能源轉型和未來能源產業中，鎳的生產和供應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憑借其優異的儲能性能，鎳能夠提升電池的能量密度和壽命，因此成為推動電動汽車和可再生能源儲能系統發展的核心材料。

圖1：印尼主要鎳礦分布圖 來源：dreamstime，中信證劵研究部

印尼擁有全球最大的鎳礦儲量和產量，且預計未來儲量產量持續增長也將來自于印尼。據國際鎳業研究組織（INSG）預測，2023年和2024年印尼的鎳礦產量將分別占到世界總產量的55%和57%。截至2023年，印尼金屬行業的外國投資已達533億美元，其中大部分資金流入鎳產業。印尼政府也正在利用這些資源，刺激高附加值制造業和經濟的發展。

根據美國地質調查局（USGS）統計數據，2022年，印尼鎳礦儲量約占全球總儲量的20.6%，排名世界第一；鎳金屬產量達到160萬噸，占全球總產量的48.8%。

圖2：全球鎳礦產量 來源：鋼聯，SMM，安信證劵研究中心

鎳的生產過程很復雜，根據鎳礦床的類型而有所不同。在印度尼西亞，鎳主要存在于近地表紅土礦床中，通過露天開采方法回收鎳（不同于加拿大和俄羅斯等其他主要生產國的地下礦床）。以及鎳锍（一種用于制造純鎳金屬或化學品的高級中間體）。印尼鎳礦開采后，主要以三種形式進行銷售：鎳礦（未加工鎳）；鎳生鐵和鎳鐵（用于不銹鋼生產的低品位中間產品）；以及鎳锍（用于制造純鎳金屬或化學品的高級中間產品）。

二、印尼的鎳礦戰略

多年來，印尼政府一直試圖限制或禁止鎳原礦的出口，以促進鎳的加工和精煉領域的高附加值工業活動的發展。自2014年禁令實施以來，鎳價相對穩定，印尼鎳出口總額有所增加，這也反映了印尼向生產和出口加工鎳而非原鎳礦的轉型。2017年，印尼放開鎳礦出口，但對出口配額和礦石品位進行限制，并鼓勵印尼國內將鎳礦石加工成具有附加值的成品，降低對鎳原礦出口的依賴，增加電池、鎳合金、不銹鋼產品等附加值較高產品的加工、生產；但其缺乏將鎳礦加工成高價值產品的技術仍是無法忽視的事實，2019年印度尼西亞的鎳產量幾乎全部以未加工礦石的形式出口到中國。2020年，印尼再度實施鎳礦出口禁令。

圖3：印尼禁礦令的變化 來源：多渠道

盡管國際上對印尼在管理自然資源方面，采取較為民族主義的方式有不少質疑之言，但印尼政府仍然堅持該政策。在2023年國家投資協調會議上，印尼能源與礦產資源部部長巴赫利爾·拉哈達里亞（Bahlil Lahadalia）更是態度堅決地表示：“為了經濟獨立和國家主權，政府會堅定不移地執行下游政策。”

而蓬勃發展電動汽車行業，則成為印尼刺激高附加值制造業和經濟的一大跳板。印尼位列東盟摩托車銷量前三，合計占東盟摩托車銷量的50%，在東盟市場影響力大。摩托車平均年銷量500萬輛以上，而根據印尼財政部計劃，2024年補貼政策僅覆蓋20萬輛新電摩。雖然印尼電摩的補貼規模比市場規模小，但表明了政府轉型新能源的決心，一定程度上可比我國近10余年的新能源電動車產業路線。

圖4：2014-2022年印尼和泰國摩托車銷量及在東南亞（單位：萬輛） 來源：AISI，AAF，Statista，中信證券研究部

其次，政府規定電摩必須在本地生產且國產零部件比例達到40%以上才能享受補貼，2024年本地生產且國產零部件比例達到65%以上，預計2026年本土國產化率80％。

圖5：東南亞各國本地化的電動車補貼政策（單位：萬輛） 來源：多渠道

同時，印尼政府積極實施“油改電”政策，制定到2025年將20%的燃油二輪車轉換為電動二輪車、電動二輪車數量達到180萬輛的目標，并計劃2040年起印尼只銷售電動二輪車。對于在印尼投資電動車行業的企業，政府提供了企業所得稅減免等優惠政策。例如，企業在印尼投資額只要超過1000億印尼盾（約5000萬人民幣），即可享受5年企業所得稅50%的減免；投資額5000億印尼盾以上將會獲得100%的所得稅減免。

2020年9月17日，印尼工業部發布No.27/2020法規，制定了電動車產業發展規劃：預計到2030年，印尼將擁有超3萬個電動車充電站。2023年印尼推出的油改電補貼幅度（每輛700萬印尼盾，約合人民幣 3,369 元）已經能夠彌補兩者大部分的差價。

圖6：目前印尼市場上油摩車與電動摩托車的對比 來源：AC Ventures, AEML

三、鎳礦開發的兩難境地

目前，人們越發傾向于使用高壓酸浸(HPAL)技術從紅土鎳中加工和生產高級鎳，印尼紅土鎳礦主流工藝的項目投資也愈發火熱，吸引了大量資本涌入。然而，伴隨著這股投資熱潮，相關問題也逐漸暴露無遺。

圖7：印尼蘇拉威西的一座鎳礦 來源：Erberto Zani / Alamy

印尼位于環太平洋火山地震帶，典型的熱帶雨林氣候下易遭暴雨沖擊，如果尾礦儲存不當，設施故障也會造成災難性的后果，例如2022年，印度尼西亞的燃煤電廠共造成10,500人死亡，醫療費用高達74億美元。采礦和冶煉作業產生的有毒徑流會污染附近含水層和河流的社區飲用水。在蘇拉威西島，相關報告認為來自印尼莫羅瓦利工業園的水污染減少了養殖的魚類，影響了社區的生計。盡管印尼政府目前禁止鎳公司向海里傾倒廢物，但他們的陸上儲存替代方案也并不更安全。

圖8：南蘇拉威西省索羅瓦科的一家鎳加工廠傾倒礦渣 來源：SOPA Images / Alamy

同時鎳礦開采和精煉也對土著人民的權利構成了威脅，包括提供自由、事先和知情同意(FPIC) 的權利。例如，洪加納曼亞瓦(Hongana Manyawa) 是一個與世隔絕的部落，他們受到鎳礦開采的威脅，因為印度尼西亞政府未經同意將他們的傳統領土授予了侵占其土地的礦業公司。

印尼環保組織正在推動印尼鎳礦開采行業實施強有力的社會、環境和勞工保護。現有的指導方針和標準（例如“負責任采礦保證倡議”）旨在幫助礦山采用最佳實踐。除了將干堆作為尾礦管理的一種形式外，《運輸與環境》還建議采取專門的生物多樣性保護措施。土方工程的“安全第一：負責任的礦山尾礦管理指南”包括禁止危險尾礦設施、加強安全法規和采用全面疏散和應急計劃的建議。

四、印尼鎳礦的反思與展望

盡管印尼通過鎳礦產業的升級有效提升了全球供應鏈中的地位，但在加速發展背后，長期的可持續性仍需考量。未來，印尼應更加重視政策執行的透明度與環境標準的完善，推動綠色技術的普及。同時，政府與企業也應探索多元化發展路徑，在維持經濟效益的同時，保障生態環境不被過度犧牲。這不僅有助于印尼在國際市場中建立負責任的產業形象，也為其新能源戰略奠定堅實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