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度過逆風局，但還有最難一關要闖

獨立，是原生鴻蒙新長征的第一步。

10月22日，華為正式發布原生鴻蒙操作系統HarmonyOS NEXT，并正式命名為HarmonyOS 5，這是鴻蒙系統史上最大的升級。隨著公測設備名單的展開，也意味著原生鴻蒙迎來了面向普通用戶的時刻。

對業界和普通用戶而言，他們更愿意將之稱為“純血鴻蒙”。其意義在于，鴻蒙擺脫了“套殼安卓”的質疑，不再依賴國外編程語言和操作系統內核等核心技術，僅支持鴻蒙內核和鴻蒙系統的應用，首次實現國產操作系統從底層架構到應用生態的全面自主可控。

“我們實現了一個系統，統一生態，打通多設備、多場景，實現服務和信息的自由流轉。鴻蒙操作系統實現了終端操作系統的自主可控。”華為常務董事、終端BG董事長、智能汽車解決方案BU董事長余承東在發布會上強調。

同時，他還說，“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這句話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對于原生鴻蒙，甚至是華為來說，是在釋放一個信號：過去數年的逆風局，華為挺過來了，并且獨立于谷歌安卓系統和蘋果iOS，像蘋果一樣制定自己的“游戲規則”，是鴻蒙新長征邁出的堅實第一步。

原生鴻蒙，上桌吃飯

之所以說是“長征”，是因為原生鴻蒙本身就是一個開發難度極大的超級工程，需要從零開始。為此，華為投入了數萬名研發工程師、數千億資金，并與上萬家合作伙伴、百萬開發者緊密合作。今年4月，華為分析師大會上，華為輪值董事長徐直軍曾表示，“打造鴻蒙原生應用生態，是華為2024年最關鍵的事情。”

“鴻蒙用了十年長征，走完了歐美國家三十年才走完的路”，余承東也不止一次這般感慨。

華為最初開發操作系統，既有萬物互聯的考慮，更是“為防止斷糧”的考量。 據華為心聲社區，2012年，華為創始人任正非曾與華為實驗室就為什么要自研操作系統一事有過討論。當時終端OS開發部部長李金喜向任正非發問：“當前在終端OS領域，Android（安卓）、iOS、Windows Phone 8三足鼎立，形成了各自的生態圈，留給其他終端 OS 的機會窗已經很小，請問公司對終端操作系統有何期望和要求？”

言下之意是在猶豫：華為為什么要單獨做操作系統？任正非回答是出于戰略考慮，“如果這三個操作系統都給華為一個平等權利，那我們的操作系統是不需要的。為什么不可以用別人的優勢呢？如果他們突然斷了我們的糧食，Android系統不給我用了，Windows Phone 8系統也不給我用了，我們是不是就傻了？”

這是任正非的危機感，也是外人熟知的“過冬論”，類似的說法還有后來馬云提出的“晴天修屋頂”。華為在不同的業務階段，為熬過“冬天”，都會推出“備用計劃”，鴻蒙便是其中之一，并于2015年立項。

2019年，華為被美國列入“實體清單”，華為的供應鏈、技術、芯片等遭遇全民封鎖。比如華為手機業務，芯片斷供，出口管制，谷歌也不再為華為提供GMS框架服務等，這對華為的消費終端業務形成致命打擊。前者導致華為手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無芯可用，自身有5G的技術優勢，只能推出4G手機；后者導致華為手機在海外無法正常使用，華為只能專注于國內市場。

為此，華為開始“備用計劃”轉正，包括海思芯片、鴻蒙系統等，都在這一時期被華為推上臺前。2019年，鴻蒙OS首次發布并投入商用。從最開始的“套殼安卓”，到現在完全自研，鴻蒙經歷是四次大版本迭代。根據官方數據，目前鴻蒙生態全球設備安裝量超10億臺，有超1.1億行代碼、675萬注冊開發者。

作為對比，目前蘋果全球活躍設備數已超22億，安卓全球設備數則超40億臺。鴻蒙后發，在不到1900天里能取到這樣的成績，實屬不易。

值得一提的是，原生鴻蒙自2023年年底被首次披露，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其原生應用生態發展迅速，滿足用戶99.9%時長的常用應用已全部啟動鴻蒙原生應用開發，覆蓋汽車、教育、旅游住宿、金融理財、商務辦公、購物比價等18大垂直領域。

余承東在發布會上表示，已有超過1.5萬個鴻蒙原生應用和元服務上架，且原生鴻蒙APP迭代迅速，幾乎達到了一天一個版本的速度。通用辦公應用覆蓋全國超過3800萬個企業，數千個政企內部辦公應用加速上線。自原生鴻蒙開啟Beta測試以來，已累計收到超過100萬條建議與反饋。

市調機構Counterpoint數據顯示，2024年第一季度，鴻蒙以17%的市場份額首次超越蘋果iOS，成為中國智能手機市場第二大操作系統，打破iOS和安卓在中國市場二分天下的格局。更早之前，“鴻蒙之父”、前華為消費者BG軟件部總裁的王成錄曾表示，“16%是分水嶺，超過的生態基本就成了。”

顯然，純血鴻蒙已經有資格上桌吃飯。并且在AI、萬物互聯等新技術趨勢下，原生鴻蒙不再是安卓或者iOS的“替代品”，它是一個全新的物種，已經提前卡位下一代終端操作系統，和安卓、iOS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

新物種很能打

作為最早一批拿到內測資格的用戶，個人在使用中已經感受到原生鴻蒙的驚喜。結合原生鴻蒙之夜發布會的信息，華為提煉出“原生精致”、“原生互聯”、“原生智能”、“原生安全”和“原生流暢”五大升級亮點，很能打。

在唐辰看來，“原生精致”和“原生流暢”是原生鴻蒙的加分項，這也表明原生鴻蒙已經從“能用”跳躍到“好用”的階段。但這也并沒有與友商拉開明顯的差距，因為就iOS、安卓來說，在這兩方面的優化和體驗，也是各有千秋。真正體現出差別的是在“原生智能”“全場景”“原生安全”三大特性上。

首先是原生智能。 在HarmonyOS NEXT上，華為直接將AI與操作系統深度融合，帶來全新的鴻蒙原生智能（Harmony Intelligence）。這使得AI功能不再是類似手機外掛，強加在傳統的應用層，讓應用之間實現更自然的AI協同。

比如，鴻蒙智能助手小藝，在盤古大模型的加持下，具備更強的感知、推理能力，可實現諸如識屏對話、幫記幫寫等23類Top場景交互，任務成功率超過90%。至此，AI手機不再是千篇一律的工具，而是更懂用戶、千人千面的私人助理。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華為還將原生智能的能力應用到了信息無障礙領域，全新的聲音修復功能幫助語言障礙人士識別語義、修復聲音，讓他們也能自如的面對面交流。

其次是全場景互聯。 得益于分布式技術，鴻蒙系統能夠實現不同設備之間的硬件能力互助共享和無縫連接，成為華為打造覆蓋手機、平板、電視、智能穿戴、汽車等多種設備的全場景智能生態的核心，能夠實現不同設備之間的無縫連接和協同工作。比如，手機可以調用平板的攝像頭、電腦的處理器等硬件資源，多設備協同工作，極大地提高了工作效率和使用便利性。

余承東在接受央視采訪時介紹，萬物互聯萬物智能的時代，鴻蒙用一個操作系統能解決所有的終端，無論是手機、平板、穿戴的手表，還是工業的機器設備，交通運輸、醫療、教育各個行業的所有類的終端，這是鴻蒙操作系統的一個巨大優勢。

有媒體評價稱，這是集合了蘋果和安卓的優點，也是純血鴻蒙與安卓、iOS最大的區別。也有專業人士認為，鴻蒙的系統級互聯能力，擴大了單一應用的使用邊界和使用場景，這也是其競爭力所在。

第三就是原生安全。 原生鴻蒙使用了全新的星盾安全架構，通過底層技術重構和體驗重構，重新定義應用獲取隱私數據的規則，把隱私掌控權真正交給用戶，從源頭保障隱私安全。一方面禁止讀取已安裝應用列表、訪問短信等9類不合理權限，解決了安卓系統過度索取用戶數據的痛點，從根源避免隱私泄露。

另一方面，推出圖庫、相機、聯系人、位置、文件、剪貼板、音頻等七大高頻場景的安全訪問機制。例如，上傳照片時，無需給授權整個圖庫；掃碼拍照，只給拍攝結果，不給拍攝過程。用戶不再需要糾結是否給應用授權，只需要把某個數據給應用即可。一句話概括，你需要什么，系統便只給什么。這是原生鴻蒙在安全上對標iOS、超越安卓的一個重大賣點。

客觀上說，原生鴻蒙的意義不言而喻。 央視連續報道稱，打造一款國產內核的操作系統非常不易，原生鴻蒙操作系統的發布，標志著我國在底層軟件技術能力上取得了重大突破，是我國打破“缺芯少魂”掣肘和歐美技術壟斷的又一標志性成果。

原生鴻蒙要闖過最難一關

但作為操作系統的新物種，原生鴻蒙還有一道最難的關卡要闖過去，那便是生態關。華為曾經定義，打造鴻蒙操作系統是三大戰役，目前已經完成了底座和體驗兩大戰役，第三大戰役則是生態。如果以iOS與安卓百萬級別的應用體量來比較，鴻蒙生態才剛剛越過第一座山頭。

騰訊《深網》評價：技術突破難，但做生態更難，因為這相當于號召所有人自掏腰包來你的地盤，遵循你的游戲規則，還要為你可能會有的失誤兜底。 因為“鴻蒙系統和安卓完全不一樣，相當于要重寫一個App。”

慶幸的是，HarmonyOS NEXT相比iOS和安卓，起步的市場環境大為不同，得到的支持也更多。這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

一是軟硬件廠商、合作伙伴的大力支持。 從華為宣布啟動原生鴻蒙開始，中國移動互聯網便開啟一輪“大遷徙”，包括微信、支付寶、淘寶、抖音、百度、美團、微博、京東等在內的主流應用先后為鴻蒙系統適配。發布會當晚，釘釘、WPS、京東等企業的負責人一一登場，為鴻蒙站臺。

其背后也反應的是業界對原生鴻蒙帶來的全新商業模式的期待。原有iOS和安卓對流量入口的把持，已經很難有新的蛋糕出現，只能在原有基本盤上切割，并常因分成問題引發終端。一個典型案例就是微信、抖音因“蘋果稅”與蘋果的暗中較勁，普通用戶一度面臨“二選一”的尷尬境地。

原生鴻蒙已經蓄積出足夠體量的流量池，基于五大能力，生態伙伴的增益不僅限于智能手機，也能無縫延展至PC、平板、可穿戴設備等多種終端中。釘釘總裁葉軍甚至斷言：鴻蒙時代，所有應用都有機會被重做一遍。而且，硬件廠商也因此挖掘新的賽道，有硬件企業對媒體表示，將更多開發資源投向鴻蒙已經成為一個確定性的選擇。

另外一方面，華為在技術、流量、資金等方面，都給與生態伙伴“真金白銀”的支持。 據《財經》援引多位負責鴻蒙開發的應用廠商人士信息，對于首批適配鴻蒙的廠商，華為會提供技術支持和流量傾斜，包括華為渠道的宣發、應用商店排名等；在原生鴻蒙正式上線前，華為還針對中小開發者推出激勵政策，符合政策將有機會獲得最高百萬現金和價值500萬流量激勵；今年以來，華為還啟動了“鴻飛計劃”，在未來三年內投入上百億人民幣，為合作伙伴提供技術支持、市場推廣和商業合作等方面的資源扶持。

這些舉措最大的一個出發點就是，要讓開發者賺到錢，充分展示原生鴻蒙的商業價值。 換句話說，政策刺激只能短時間內解決部分需求，鴻蒙要持續讓開發者吃到肉，才能為整個生態的完善提供源源不斷的新生力量，這也考驗著華為“分蛋糕”的智慧。

假如某款超級App缺席，對于整個鴻蒙生態來說，就是一場災難。比如微信，因為適配進度的緩慢，騰訊和華為都背負巨大的壓力。微信與鴻蒙，某種程度上，也是手機系統層級的競爭。馬化騰與庫克的糾葛，也可能出現在華身上。但比較好的一點是，從前海到松山湖，車程不過兩個小時，比跨越一個大洋要直接簡單太多。

還有很重要一點是來自華為自身的努力： 硬件銷量不斷走高。今年上半年華為在手機、汽車、平板等硬件產品的銷量表現都非常強勢。據C 數據，2024 年上半年，華為占中國市場份額 17.5%，出貨量達 2200 萬臺位居中國智能手機市場第一。其中，600 美元以上的市場份額升至 28.3%，折疊屏手機市場份額達 55.9%，出貨量同比增長 115.1%，是折疊屏領域增速最高的手機廠商；

汽車業務方面，今年上半年華為鴻蒙智行銷量約 20 萬輛，其中問界銷量同比爆增 679.5%，華為車 BU 首次實現盈利。華為平板上半年出貨量同比增長 77% 達420 萬臺，占 28% 的市場份額。

Counterpoint發布的報告還指出，鴻蒙操作系統市場份額的增長得益于華為旗艦產品的熱銷，華為在供應鏈本地化方面的努力，為鴻蒙操作系統的市場前景提供了廣闊空間。

這場生態戰的艱難，超出所有人的認知。但華為又必須要打贏，才能真正站穩三分天下的腳跟，為自身的生存拓寬空間，也對國產替代做好新的預案。

華為對此有清醒的認識。正如余承東所說，“原生鴻蒙是一個新生命，正在努力成長。只靠華為自己，是做不成鴻蒙的。只有生態伙伴的積極參與、開發者的創新貢獻以及消費者的信任與支持，才能構建起強大的鴻蒙生態，實現鴻蒙的可持續發展。”

除了當下最艱險的生態戰，原生鴻蒙要實現與iOS、安卓的三分天下的格局，就不能只局限在國內市場，必須進入全球市場，直面海外競爭。 根據華為介紹，2024年率先從手機、平板設備開始原生鴻蒙商用，明年開始陸續在智慧屏、車機等設備上啟用。待實現國內華為終端全面覆蓋、生態成熟后，在原生鴻蒙推進出海計劃。

按照這個時間表，華為至少將在兩年后再次在海外手機操作系統市場硬剛安卓、iOS。 而且，從10月22日發布會內容看，原生鴻蒙在海外突破封鎖主要依托于“元服務”。其功能類似于安卓的“快應用”，基于 HarmonyOS API 開發，代碼可100%復用到原生應用開發，免下載安裝、不依賴應用也可以獨立上架。今年 6 月，網上國網、KFC、奈雪、同程、廣發銀行、招聯金融等已開發鴻蒙元服務。

“我們不少海外的合作伙伴、開發者也通過元服務接入我們的鴻蒙生態，像東南亞的打車軟件Grab、香港的餐飲、阿聯酋航空的應用，都可以快速接入元服務、快速上線。”余承東稱，元服務比小程序還要便捷。

若華為能順利進軍海外市場，原生鴻蒙或將成為華為的營收新支柱，也將成為中國軟硬件廠商出海淘金的最大推動力。據彭博社，華為考慮在鴻蒙應用商店收取 20%傭金，比例低于蘋果App Store和谷歌Play商店。

手機廠商卷向操作系統

如果將視線拓寬到整個手機行業，很容易發現，隨著鴻蒙吹響操作系統的號角，手機廠商的戰爭，已經從單純的硬件內卷，上升到系統和生態之戰。

從國慶節前魅族召開的AI生態大會算起，在近一個月內，國內頭部手機廠商，vivo、OPPO、華為、榮耀、小米都在操作系統上發力：vivo、OPPO先后通過聲勢浩大的開發者大會，推出自家最新的OS；榮耀在原生鴻蒙推出的次日發布Magic9.0，頗有點和華為打擂臺的意思。10月24日，小米也開始對即將推出的澎湃 OS 2進行預熱。

無一例外，這些廠商都把系統能力放在AI上。 榮耀CEO趙明在MagicOS 9.0發布會上表示，這是行業首個搭載智能體的個人化全場景AI操作系統，在智慧互聯、流暢性能、隱私安全等方面均有提升；vivo帶來全新的OriginOS 5在藍心大模型矩陣的支持下，也帶來了相當豐富的AI功能；OPPO ColorOS 15 聚焦在流暢、AI、設計、易用性等方面；小米澎湃OS 2則宣稱將是“邁向 AI 全生態的堅實一步”。

稍早之前，蘋果在內部做出了十余年以來最大的團隊架構調整：為了更好協調資源，蘋果內部單獨設立了一個「支柱級」跨部門項目，孵化真正軟硬結合的強力 AI。

之所以如此“聚焦”，這是因為，只有從硬件、芯片到操作系統都有能力深入定制的廠商，才有能力在生態中提供最完善的AI能力解決方案，滿足用戶對智能終端新的需求。

而這也是原生鴻蒙的機會，就軟硬件閉環生態來說，目前能夠完全有能力構建壁壘能力的也就華為和蘋果兩家。就像界面新聞所評價，如果說PC時代成就了微軟，移動時代成就了蘋果和谷歌，那么在萬物互聯的人工智能時代，具備天然跨端基因的鴻蒙則是最有可能實現突圍的操作系統。

參考資料：

界面新聞，《鴻蒙吹響集結號》

深網騰訊新聞，《華為又一“備用計劃”撐起國產替代，原生鴻蒙能否突破谷歌封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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