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巴黎｜當《巴黎協定》的“十年之約”遇上歐洲“錢荒”

法國巴黎的城市天際線和埃菲爾鐵塔。視覺中國 資料圖

今年是2015年簽署的《巴黎氣候協定》十年之約到期前的最后一年。許多當年提出的設想、架構以及目標，都要在接下來的時間里迎來盤點與總結清算。今年11月在阿塞拜疆首都巴庫舉行的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COP29）也將是一次階段性總結的大會。

而作為當年《巴黎氣候協定》通過以及簽署時的東道主國，法國一直以來在全球氣候變化議題上都表現得相當積極。在對抗全球氣候變暖這個議題上，法國乃至整個歐盟都一直努力地想要擔任領袖的角色。

但是，今年的COP29可以說是在極其惡劣的地緣政治背景下籌備的。俄烏沖突自不必說，在中東地區更是有以色列悍然入侵黎巴嫩，揚言進攻伊朗。同時，11月初將要舉行的美國總統大選也為11月下旬舉行的大會帶來了極大的不確定性。畢竟特朗普對于《巴黎氣候協定》的厭惡人盡皆知。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這么一個重要的時刻，法國這個對環境議題一直很積極的國家又遇上了財政危機。自從現任總理巴尼耶上任以來，他就一直在強調法國的財政危機已經到了十萬火急的地步了。為了開源節流，各個部門的預算都被削減，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法國開發署（Agence Fran?aise de Développement）這個積極地在全球，尤其是非洲，支持環保項目的機構。

“我們當然要重視財政問題，努力削減赤字。但是把預算砍掉四分之一，影響自然是很大的。”法國開發署署長何睿歐（Rémy Rioux）10月16日在巴黎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對筆者表示。

他同時表示，這輪預算削減中，受到影響最大的就是非洲國家。非洲國家本身經濟以及財政狀況普遍較差，從法國發展署以及其他類似的政府金融機構獲得貸款的幾率本身就比較低，因此它們對于捐贈的依賴程度更高。而預算被削減后，首當其沖被砍掉的自然就會是捐贈的項目。這對于本身經濟脆弱，人口壓力大，對氣候變化敏感的非洲國家來說，不是個好消息。

值得注意的是，預算削減不光是法國發展署面臨的問題。事實上，隨著歐洲經濟的持續低迷，我們在歐盟各個主要國家都能觀察到類似的對外援助機構預算被砍的情況。歐盟作為發達國家陣營中抗擊全球氣候變暖最為積極的參與者以及資助者，出現這樣的問題引人擔憂。

財政危機掣肘氣候變化援助

作為與我國國家開發銀行同等級的公共金融機構，法國開發署一直致力于在全球支持可持續發展。整個2023年，其在全球范圍內資助了超過1000個發展項目，資助金額超過135億歐元。其中有75億歐元都被用于對抗氣候變化這個方向上，超過總資助金額的一半。

從地理分布來看，這135億歐元中有50億都被用在了非洲，也是法國開發署資助力度最大的大洲。在氣候變化方面，非洲本身就應該得到最多的援助。根據聯合國的資料顯示，自從19世紀中葉以來的溫室氣體排放總量，發達國家占到了45%而非洲僅占7%。但是非洲卻在全方面承受全球氣候變暖帶來的問題：海平面上升造成非洲許多沿海大城市出現土地沉降以及淡水咸化問題；草原氣候本身對于降水減少的抵御能力就不強，造成了嚴重的糧食問題等等。

同時，法國大部分前殖民地都分布在非洲，不論是出于語言文化紐帶，還是出于對前殖民地的道德責任，多出錢幫助他們都是應該的。

但是，現在的法國政府預算案一下子要把法國開發署的預算砍掉四分之一，對于明年開發署在全球——尤其是非洲——支持法國、歐盟以及聯合國的氣候變化政策都是很大的打擊。

法國開發署本身雖然不參與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的談判工作，但是不論談判結果如何，最后要執行政策的時候都是需要開發署來提供真金白銀的援助的。錢沒有到位，不論政策有多么美好都是沒法落地的。

法國政府的預算案在14日被正式提交給國民議會審議，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初審應該在19日結束。何睿歐對審議的結果抱有期待。

“希望議員們可以修正這個錯誤吧”他表示。

放眼歐洲，包括荷蘭以及德國在內，其實很多國家都在今年提出的預算案中砍掉了本國對外援助機構的預算。究其原因，主要就是國內民生問題太多。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在國內經濟形勢不明朗的大背景下，議員們不愿意把太多預算投入到對外援助機構中去。

何睿歐也坦承“我們現在更加難以說服議員們（給我們提供更多的預算）。”

雖說這樣的發展也是情有可原，但是對抗全球氣候變暖的一個大邏輯就是發達國家必須補助發展中國家在環保上作出的犧牲，以彌補歷史上發達國家的溫室氣體排放。歐洲又一直是傳統的環保大洲，現在出現這樣的情況，讓人嘆息。

期待美國能作出更大貢獻

在歐洲的對外援助可能陷入衰減的情況下，美國的動向就越發引人注意了。美國將在11月5日舉行總統大選，共和黨候選人特朗普當年冒天下之大不韙讓美國退出《巴黎氣候協定》的事情還歷歷在目。現在他又有卷土重來的可能，自然給預計11月11日開始的COP29蒙上一層陰影。

在16日的記者會上，法國官員們也表達了希望美國多做貢獻的愿望。

“在出資這件事情上，美國一直是擁有很大潛力的。”法國開發署的首席經濟師托馬斯·梅洛尼歐（Thomas Melonio）表示，“過去這幾年里，有些時候美國的年總資助額和法國差不多，但是美國的經濟總量可比法國大多了，這種情況很不正常。”

在應對氣候變化上對美國應采取何種態度，歐洲是感到左右為難的。一方面，因為美國未來政治的不確定性，以及在氣候變化議題上的搖擺不定，歐洲必須以身作則，保持自己的資助金額穩定，保證國際合作正常進行。但是另一方面，美國畢竟是世界唯一的超級大國以及第一經濟強國。要是美國不認真履行自己在對抗全球氣候變暖方面的義務，只靠經濟愈發糟糕的歐洲，自然是沒什么希望。

在這樣略微讓人悲觀的情況下，11月在巴庫舉行的COP29到底能達成什么協議，又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被貫徹落實，讓我們拭目以待。

地球是人類共同的家園，在面對氣候變暖這個議題還是應該攜起手來，同舟共濟。

（徐曉飛，畢業于哥倫比亞大學新聞學院，現居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