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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 | 二月河:無論寫什么,都得有堂堂正正的社會責任心
編者按:據《河南日報》報道,著名作家二月河于今日凌晨病逝于北京。二月河(本名凌解放),1945年生于山西省昔陽縣,南陽作家群代表人物,因其筆下500萬字的“帝王系列”:《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三部作品,被海內外讀者熟知。
二月河是一位有著現實關懷和人文視角的作家,在他看來,寫作者的創作理念很重要,需要肩負社會責任和人格責任,無論寫什么,都要擁有堂堂正正的社會責任心。今天,我們摘選他的這番見解,從他不平凡的人生經歷和感悟中,感受一位作家的赤子之心。

1978年是我人生重要的轉折點。比前頭幾個“8”的那種生活小轉折不知重要多少倍。這一年,我從部隊轉業回南陽。
對我作出“隨第二批轉業”返回家鄉的決定,父母親都是不太贊同的。他們的理由是“你在部隊干得好好的,領導也很器重你,你回來干嗎?”他們作如是觀,但我也有我很實際的想法。1978年我已33歲。這個年紀現在有人已經干到正團級甚至副師級了,就是當時,野戰軍里干到正營甚至副團的也有的是了,而我還只是個連里的副指導員。
部隊封閉在大山里,是個獨立團的架子,團長、政委雖然對我好,但他們本身也就這么大的“力度”,干下去還能怎樣?再看部隊圖書館的書我已大致讀盡,要想學點新東西,也是難以為繼———于是,我在政委跟前軟磨硬泡,終于跟上第二批,轉業了。
這時中國共產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即將召開,我已經在部隊嗅出濃烈的“標準討論”氣息,從山溝里走出來,更覺得鋪天蓋地的都是新的信息。改革開放的呼聲越來越強,真理標準大討論的浪潮也越來越高。多年后回思這段歷史,我有一種“從山里到城里”的感覺,思想得到了全新的武裝。因為有了較大的閱讀范圍,原有的歷史知識也迅速膨脹起來。這就萌生了創作的沖動。馬克思主義有一條基本原理,叫“量變到質變”。我在部隊十年讀書十年積累,是量變;一旦環境改變,氣候適宜,我要由一個軍人向文人轉型了,我要把自己閱世讀史及觀情的體味變成文字告訴讀者了。
其實,寫作與讀書是既相關又有分割的兩件事。讀書是你個人的事,朗誦、輕讀、默念、瀏覽、掩卷而思等都是你自己的事,與別人無關。寫作是傳播理念、思想,溝通心靈信息的,有高低、粗細、文野、深淺種種分別,與讀書水準密不可分。但寫作是“告訴”,是“社會的事”。因此,首先要解決的是創作理念的問題。寫什么都是可以的,但寫什么都是履行社會責任和你的人格責任,都要擁有堂堂正正的社會責任心。
比如我要寫康熙大帝,我的責任編輯就告訴我,“一定要把康熙的陰險毒辣和虛偽殘忍寫足”。這就是階級斗爭的理念,康熙是皇帝,是“封建地主階級的總代表”,他不陰險誰陰險?他不虛偽誰虛偽?但我認為康熙是偉大的,大帝大帝,你就必須把他的“大”寫足。
這一理念的確立,在真理標準大討論之前是不可能的。康熙是封建君主,殘酷鎮壓農民起義,剝削貧苦農民,維護地主特權……他都是有的,你歌頌他,你是什么階級立場?

我在領悟1978年,制定出了自己對歷史人物評價的原則,只要是在中國歷史上,對國家的統一、民族的團結作出貢獻的,只要是為發展當時生產力、改善當時人民生活水平作出貢獻的,只要是在當時為科技、文化、教育作出過貢獻的,我都肯定他、贊揚他。如與三條“只要”相反的,我就鞭撻他、藐視他。歷史上的實踐,同樣是檢驗歷史人事的唯一標準———這當然是我在不斷學習和創作中慢慢領悟到、體會到的。
1978年的大部分時間我尚在部隊,在這之前,我有九年多的時間在軍隊中生活,不但學知識、學理論、學做人,而且學會思考、學會選擇自己的人生之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二月河是一條在軍隊“過濾”過近十年的水,攜帶著深深的戰士烙印———守時守信,能咬牙,能忍受,能吃苦,知道前線在哪里,一個時期只做一件事……待到沖鋒號吹起,我就沖了。當我走進軍隊時,還不過是個懵懂的毛頭小伙子;當我從里邊走出來時,我已是個擁有社會責任心的大人了。
這沖鋒號,在1978年響起,從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起,響亮了全中國,也響出了一條河,我的“二月河”的含義,就是改革的春風化冰,咆哮的春水一瀉而東那樣的壯麗景觀。

(原題為《追憶1978》,收錄自《舊事兒》,二月河著,大象出版社2016年9月版。經出版社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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