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絲狀告環球影業“預告片造假”一案塵埃落定

歷時兩年有余，令好萊塢業界驚詫的粉絲狀告環球影業“預告片造假”一案，日前終于塵埃落定。經過幾輪博弈后，雙方以和解收場。

粉絲提500萬美元賠償，卻差點倒賠12萬美元

兩位起訴環球影業的原告都是曾出演《007：無暇赴死》《利刃出鞘》《金發夢露》等片的安娜·德·阿瑪斯的鐵桿粉絲，分別是來自美國馬里蘭州的康納·伍爾夫（Conor Woulfe）和來自加利福尼亞州圣地亞哥的彼得·羅薩（Peter Rosza）。

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2021年，因為看到環球影業出品的影片《昨日奇跡》（Yesterday）的預告片里有自己的偶像出鏡，于是便在影片正式上線亞馬遜點播平臺后，分別于2021年7月和10月，各自花費3.99美元，點播觀看了該片。結果，將近兩小時的影片看完，始終沒見到安娜·德·阿瑪斯的身影，讓他們大呼上當。尤其是康納·伍爾夫，按其說法，他事后甚至又在谷歌點播平臺上，再次付費觀看了所謂導演剪輯版的《昨日奇跡》，希望偶像的畫面能在其中出現，結果卻再次落空，導致心情十分沮喪。

出現在《昨日奇跡》預告片中的安娜·德·阿瑪斯并未在正片中出現。

原來，在這部由丹尼·博伊爾執導的音樂題材影片中，安娜·德·阿瑪斯確定客串登場，雖然戲份很少，但其實拍了不少畫面，也被用在了預告片等宣傳物料中。可到了后期剪輯階段，出于某些原因，導演和編劇理查德·柯蒂斯還是決定剔除這部分支線內容，于是安娜·德·阿瑪斯的整個戲份消失不見了。

2022年1月，兩位粉絲以虛假廣告、不當得利和不正當競爭三項罪名，作為受害者代表，向環球影業提起集體訴訟。主動請纓代理兩人打官司的律師團隊，自然也不會放過這種名利雙收的好機會，說服他們狠狠加碼，要求環球影業做出高達500萬美元的集體賠償。

環球影業方面則派出律師團隊，以電影預告片屬于藝術作品，受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保護，屬言論自由范疇，不該引發刑事或民事訴訟為由，要求法院不予受理這項訴訟。按照他們的意思，電影公司每年推出那么多預告片，但凡有觀眾覺得日后出現的電影成片，哪里哪里與預告片不相符合，就可以提起訴訟的話，那么好萊塢電影公司恐怕要沒完沒了打官司了。

負責審理此案的是高齡83歲的加利福尼亞州中區法庭法官史蒂芬·威爾遜。到了2022年12月，經過將近一年的來回交鋒，他以電影預告片也是商業廣告，也適用于廣告法相關條款為由，接受了原告方的訴狀，也讓兩位粉絲興奮不已。

不過，到了2023年8月，經過環球影業律師團隊的不懈努力，威爾遜法官改變態度，不再接受兩位原告所提出的500萬美元標的集體訴訟。至此，康納·伍爾夫和彼得·羅薩兩人已被推向了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危險懸崖。因為按照加利福尼亞州法律規定，在此情況下，他們還需支付被告方環球影業因為應訴所支出的12萬又6705美元的代理律師費。

然而，到了上周，終于傳出兩位粉絲已經與環球影業達成和解協議的消息。雖然最終和解的條件未對外公布，但看來粉絲至少是不用自掏腰包賠償律師費了。

《昨日奇跡》（2019）海報

雙方達成和解，但都不滿意結果

雖然此案看似和平落幕，但其實當事雙方都不怎么滿意。環球一方認為此事有損自己好萊塢大廠的形象；而在原告律師團隊看來，此事正是好萊塢以大戶之姿，在其所屬的加利福尼亞州受盡法律保護，只手遮天的明證。不過，按照法院提供的文書材料來看，法官不接受兩位原告的集體訴訟也并非全無道理。

按照原告律師的說法，類似原告那樣上當受騙的消費者，肯定還有很多很多，每一個購買了《昨日奇跡》電影票或在任何平臺上點播了該片的觀眾，都在其列——截至發稿，該片光是在國內網站豆瓣上便有15000多人評價；該片曾于2019年8月引進我國院線，目前在騰訊等點播平臺上也可付費觀看——因此當然可以以其作為受害者代表，提出集體訴訟。

但在環球影業看來，這種說法缺乏實據。因為無法證明大家觀看該片的原因都是因為看了預告片，對阿瑪斯的出鏡有所期待。也因此，兩位原告的訴訟，只能代表他們自己，無法代表廣大消費者。真要賠償的話，最多就是賠償他們各自3.99美元的點播費用，根本不可能賠償500萬美元。

在此情況下，2023年8月法官重新做出裁定，堵上了集體訴訟這條路，兩位原告若堅持要告環球影業虛假宣傳，可另行訴訟，但僅限于虛假宣傳這一項罪名，至于不當得利和不正當競爭兩項，均不適合。法官甚至指出，康納·伍爾夫在谷歌點播平臺上付費觀看所謂導演剪輯版的做法，完全是基于他自己的想法，覺得這一版里會有偶像出現，而非環球影業的任何誤導，因此他的希望再次落空也只是他自己的誤會所導致的。

在加利福尼亞州地方法律和美國法律中，都有所謂的反SLAPP訴訟條例。所謂SLAPP，是“針對公眾參與的策略性訴訟”（Strategic lawsuit against public participation）的縮寫，指的是企業或公眾人物為堵住悠悠眾口，對維權者發起訴訟，讓對方承擔不起精力、勞力、時力、物力損耗而主動放棄維權的訴訟策略。為了保護弱勢個體，防范有權有勢的一方濫用SLAPP，加利福尼亞州等地都有自己的反SLAPP訴訟條例。簡單說來，就是讓提出訴訟的一方來承擔對方的律師費用，以免弱勢群體因擔心難以支付龐大費用而不再使用法律武器。但在實際操作中，這種反SLAPP訴訟條例到頭來又常被強勢一方加以利用，這次的環球影業律師團隊便是如此。

因為兩位粉絲的集體訴訟最終未能被法庭接受，被告一方環球影業便可祭出反SLAPP訴訟武器，要求兩人支付其律師費。環球公司首席代理律師凱利·克勞斯（Kelly Klaus），每小時收費是1158美元，以此計算出的總費用，高達67.2萬美元。環球公司出于“高風亮節”，只要求兩位原告償還其中的47.2萬美元。最終，“好心”的威爾遜法官將費用進一步降至12萬又6705美元。不過，這已足夠讓兩位原告叫苦不迭了。

起初，兩人的代理律師繼續堅持強勢立場，表示不會就此放棄訴訟，下一步計劃大范圍走訪看過《昨日奇跡》預告片的觀眾，尋找更多證人、證據，相信稍后重新提出的集體訴訟動議，可能會獲得法官認可。到了今年1月，原告律師團隊又提出新的協議方案，表示兩位客戶愿意徹底放棄訴訟，只希望環球影業可以一次性支付75萬美元的賠償，大家就當此事不曾發生過。

對此要求，環球影業一方自然也是無法接受。他們在寫給法庭的信件中表示，“提出訴訟，并為這起無聊案件耗費了兩年時間的原告代理律師，又一次試圖向環球影業施壓，迫使其支付75萬美元巨額賠償金（而且沒有任何法律或事實依據可以支持他們），以了結一起價值只有7.98美元的案件。”就此，他們向法庭提出動議，要求再罰原告方4.3萬美元。按照原定議程，這個官司會在4月30日開始審議流程。

在此背景下，兩位原告及其代理律師，似乎終于下了決心，和環球影業達成最終妥協。于是，這樁持續兩年多的“預告片造假”官司，徹底畫上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