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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天童寺|楊古城:寺廟修繕細節與歷史傳承
【編者按】
天童寺,位于浙江省寧波市東25公里的太白山麓,始建于西晉永康元年(300年),佛教禪宗五大名剎之一,號稱“東南佛國”。
2017年11月,由上海大學歷史系成慶博士帶領的口述史團隊受天童寺方丈誠信大和尚邀請,對天童寺的部分僧眾以及與天童寺恢復相關的社會人士進行了第一次口述史采訪。
11月15日,口述史團隊在天童寺默照茶堂采訪了參與天童寺修復的楊古城老先生,詢問了當年天童寺恢復過程中的一些歷史細節。
以下是成慶采訪楊古城老先生的口述文章。

口述:楊古城(退休前在寧波工藝美術研究所從事工藝美術研究)
采訪:成慶(上海大學歷史系教師)
時間:2017年11月15日
地點:天童寺
“文革”時期的天童寺
成慶:謝謝楊老師,這個機會非常難得。我記得天童寺恢復當時是因為周總理的批示,還有日本參訪團的關系,所以要重修阿育王寺和天童寺,因此曹老師(曹厚德,1930年8月生,曾任寧波市工藝美術研究所所長,是1980年代天童寺、阿育王寺造像塑造工作的重要承擔者)跟您還有其他專家過來幫忙恢復的。您能不能談一下當時重修天童寺的因緣和具體過程?
楊古城:我對天童寺的印象要從初中談起,大概在1948年、1949年,我就已經來過了,一直到新中國成立以后,1952年、1953年,幾乎每年都來。這個時候天童寺非常完好,一般我們從寧波到天童寺必須要乘船的,這個船有大有小,大的可以乘五六十個人,船可以一直從寧波城里開到小白村,大概要3個小時。
成慶:是機動船?
楊古城:不是,是手搖的,那個時候還沒有機動船。進來以后,要走小白嶺古道。小白嶺古道再經過將近5公里的萬松林古道,經過山門,到天童寺的時候就要吃中飯了。有時候吃中飯趕不上,那就在路上吃點饅頭、面包。我對天童寺的印象非常深,這個時候寺院里有好幾百個和尚,一直到文化大革命之前。大概1964年、1965年,這時候寺院作為“四舊”,基本上就沒有開宗教活動了。
成慶:這個時候您來過嗎?
楊古城:這個時候我來過,這個時候我就碰到一位老和尚,修祥老和尚,他非常客氣。那時候我還年輕,是初中學生。第二次是在“文革”以后,我再來天童寺的時候,寺廟里面的和尚留下來的只有一個修祥和尚。
成慶:只有一個和尚?
楊古城:只有一個,他就在自己的小房間里,寺院里面空無一人,全部的菩薩能敲的都敲完了,據說那個高八米的四大天王是寧波唯一一批破四舊的學生用很粗的繩子拉掉的。
成慶:那是哪一年?
楊古城:應該是1966年,4月、5月的時候,破“四舊”,紅衛兵還沒有進來之前,這個寺廟已經破掉了,破掉以后就沒有人管了,后來有解放軍的部隊進駐,里面是部隊的營房。
成慶:您說的是“文革”期間?
楊古城:寺廟里的和尚沒有了,菩薩倒下了,一片荒蕪,部隊接管以后,打掃干凈作為營房了。
成慶:哪一年?
楊古城:是1966年的下半年。從此以后,一直有10年的時間,到1977年部隊出去。1978年寧波市工藝美術研究所受委托,上面撥下來大概有10多斤黃金吧,鈔票大概是150萬元,這筆錢那時候非常值錢。我們寧波市工藝美術學院的曹厚德先生擔任天童寺修繕委員會副主任,他也是寧波市的一個老干部,開始住到天童寺來了。我也是當時第一批到天童寺來的,因為我那時是寧波市工藝研究美術研究所的一名老師。我的學生不少,他們都是小年輕,他們有的是在工藝美術廠做工人,因為我們研究所下面有一個廠,有的是社會上面招聘的。
修繕歷史細節
成慶:他們以前是干工藝美術的嗎?
楊古城:搭界的,有的是懂的。所以曹厚德先生也是這個時候住到天童寺來的。
成慶:你們當時住的具體位置在哪里?
楊古城:在面壁軒。我因為寧波市工藝研究美術所還有事情要出去,這個時候從寧波到天童寺的路要半天,交通很不方便,坐車只能坐到阿育王寺,沒有到天童寺的車。坐船要兩三個小時。一開始一般是坐車以后再步行,后來我們美術學院自己買了一部小貨車,因為要塑菩薩了嘛,所以黃泥、石料,還有一些人來來往往,所以自己買了一部小貨車,它既能運貨又能載人。從這個時候工藝美院也建了一個寧波市的佛像研究所。
成慶:是以前就有還是新成立的?
楊古城:新成立的。為什么呢?我們這些人,也包括我本人在內,對佛教造像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我們的所長曹厚德先生,他的家族是做漆工的,做油漆,漆房子。所以對寺廟是一知半解。所以既要造寺廟,又要做佛教造像,難度很大。這個時候一方面一些基本工作先做起來,比如泥水、木匠,先清理一下場地;另外一方面要召集一些人到全國各地保存下來的老寺廟去參觀,我們參觀最主要的是杭州的靈隱寺。靈隱寺在周總理的指示下,保留得還算是比較完整。第二個最重要的地方是蘇州的東山紫金庵。現在的天童寺,阿育王寺的十八羅漢基本上是參照紫金庵的。
成慶:阿育王的十八羅漢是嗎?
楊古城:是,一樣的。阿育王的十八羅漢基本上是在天童寺的基礎上造的。天童寺的工程大概在1979年上半年已經完成了。我們參觀回來以后速度非常快,因為國家文化部門、宗教部門要求我們1979年要接待日本曹洞宗的朝圣團,所以是白天黑夜都趕,非常辛苦。泥塑的佛像呢,必須塑了一半以后就要停下來,讓他干爽,否則要開裂倒下來的,所以干爽期間,我們再到其他地方進行考察,這樣子互相交替。1979年,我們請北京的趙樸初老先生過來驗收,驗收以后他非常滿意,我記得我們跟在他后面,他對我們非常鼓勵,他說,這批塑像塑得不錯,寧波還是有人才,對于我們天童寺作為國家第一批開放的寺院給予了肯定。
成慶:大殿的三尊佛像也是那時候塑的嗎?
楊古城:也是同時的,都是泥塑的。
成慶:有沒有哪個寺廟的佛像依據呢?
楊古城:這個寺廟的依據是綜合性的,基本上是從北京,山東參觀以后,我們自行創作的。佛像都是泥塑,這個時候所有的寺院幾乎都是泥塑,為什么呢,因為木雕造像的老師傅基本上很難請到,但我們還是請到了兩位顧問,已經都70歲左右了。一位是余姚十六戶村的老師傅叫王炳榮,另外一位是福建來的,叫詹宗輝,他是一位福建搞泥塑的老藝人。他在新中國以后幾乎沒有造過佛像了,但是他年輕的時候是造菩薩的,王炳榮老師傅原來是做木雕的。所以這兩位師傅是曹厚德先生的顧問,做技術把關。我這個時候是工藝美術研究所的設計人員,也是老師,所以圖像,花紋,色彩這些都要來指導,所以我大概每星期起碼來這里住一兩天,平常在所里有事情。
成慶:就是大殿里面塑嗎?
楊古城:對,就在大殿里面搭架子,我們一點經驗沒有,光是靠大家一塊互相揣摩。到現在為止好幾十年過去了,質量還是非常好。阿育王寺是天童寺工期完成以后,大概是1980開始,就到那邊去做準備工作去了。所以兩個寺廟修修補補,大概全部時間要花三年左右。
成慶:阿育王寺的佛教造像跟天童寺有什么區別?
楊古城:因為天童寺是實驗品,大家都沒有做過,它還有許多不足的地方,比如說表面處理、貼金、油漆、彩畫,感覺粗糙一點,但是阿育王寺是積累了大量的經驗,原來的學生也都能自力更生了,這批人才培養出來了。以后這批人才在我們廣東、福建、沈陽、湖北、安徽、山東都做了許多工作。
成慶:阿育王寺的造像也全部毀完了?
楊古城:一點也沒有了!阿育王寺也是部隊進駐。阿育王寺基本上是沒有古代造像留下來了,天童寺好像保留下來是明代的銅像,清代的銅像還是有的。所有的木雕、泥胎、石雕都毀于一旦。現在我們看到的幾乎全部都是新塑的,塑的質量我看還是不錯。因為我們沒有經驗,所以在做的時候非常認真,非常仔細,小師傅做好以后大師傅檢查,大師傅做好以后老師傅鑒定,需要改的就改,所以也很辛苦。
成慶:大殿的三尊佛像,兩邊的十八羅漢當時規制是誰定?
楊古城:我們來的時候,供奉的石臺還在,而且原來寺院的造像都還有印象,曹厚德先生和我年輕的時候都來過,有印象。而且原來的老照片那時還有留下來,按照那個照片,按照我們自己的想象創造。
成慶:基本上還是恢復到以前的那個樣子。
楊古城:是的,因為江南、江北、東部、西部的佛教造像都是不同的。比如像十八羅漢,天童寺的和阿育王寺的十八羅漢是不一樣的。
成慶:哪里不一樣?
楊古城:阿育王寺我印象中好像把布袋和尚也放進去了。
成慶:但是最后不是說有人反對又沒有塑嗎?
楊古城:好像塑的,有的,因為這個時候可以這么說,沒有人對佛教造像提出反對意見,只有趙樸初老人他看得最多,他是專家,其他人都不懂的,我們自己都不懂。
成慶:你們塑好小樣要送到北京去嗎?
楊古城:不要,北京也是交通不方便,在塑像的中間,北京沒有人來過,一直到全部塑完了,趙樸初帶了幾個人來看一下,改一下,就基本已經完成了。我們自己也是有把握的,因為我們去杭州的寺廟,蘇州的一些老寺廟,以及北京的一些老寺廟都看過,大家都有印象,還有兩位老師傅給我們做顧問,給我們出主意。
成慶:他們都住在這里嗎?
楊古城:那當然,我們還有幾個,但過世了,是做油漆的,漆像師傅,也是做菩薩的。
成慶:除了大殿以外,還有哪些造像是當時你們這一批做的?
楊古城:還有另外幾個地方,比如藏經樓,還有鐘樓的地藏菩薩。地藏菩薩是誰做的呢,是曹厚德的女兒,她現在還在。叫曹巧飛,以她為主。曹厚德先生帶著自己的女兒到這里來。女兒也很重要,要照顧爸爸的衣食住行,因為曹先生那個時候已經五六十歲了,他也很忙。我們最初在大雄寶殿的后面搞泥塑的觀音。
成慶:那個是你們當時塑的?
楊古城:不是,我們第一次搞是(善財童子)五十三參,以后是八十年代初期,海島觀音要重新塑像,把五百羅漢做進去了。
成慶:那觀音菩薩呢?
楊古城:觀音菩薩是原來的,沒有動。后面的五十三參改成五百羅漢。兩側殿堂曹先生也做過,比如說西方三圣,還有祖師殿,達摩像也是這個時候做的。這個比較方便,要求不高,尺寸也不高。大的做過以后做小菩薩好像顯得很方便,一個月就做好了,干燥也好了。
成慶:木結構的維護呢?
楊古城:木結構是先開放,因為日本客人要來了嘛,先開放,開放以后,再進行整個大殿,一個大殿、一個大殿地修。
成慶:就是說你們當時沒有把木結構大規模地修,只是恢復佛像,那當時整個天童的木結構的建筑情況是怎么樣的?
楊古城:非常完好!因為這個木結構在清代的中晚期已經在修補,唯一一個大佛殿,很高大的大佛殿,是明代的構造,沒有動,有幾根柱子和梁,清代換了一下。所以我今天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很大的柱礎是宋代的。因為宋代的柱礎模子是一樣的。
成慶:也就是說現在大殿的位子原來是宋代當時天童寺大殿的位子,沒有動過,而且是按照當時柱礎的位置立的柱子嗎?
楊古城:對,非常重要,凡是小小的(柱礎)都是明代的,還有一部分是清代的。還有上面大下面小的(柱礎)也是清代的。我因為做過考古,看到就知道。
成慶:您當時在這里的時候,并沒有關注這些吧?
楊古城:是的,那個時候不知道。因為之前天童寺總體、細節的、局部的(信息),這些資料都保存在日本,五個大寺廟,什么東大寺啊、永平寺啊,這些寺廟把天童寺的花門(拿過去),你剛才看到的,那個門就是宋代的花門,因為這個花門我在日本資料里面看到是一樣的,就是這個花門。
成慶:等于說明代重建的時候也把宋代的保留下來了,不是明末當時自己想的。
楊古城:保留下來了,然后重修、重建的時候盡量保留原來的。
成慶:那就是說明末的時候有宋代的圖,還是明末再重建呢,還是說宋代的結構沒有完全毀壞呢?
楊古城:正因為寺廟的和尚看到過宋代建筑,密云法師看到過水災之前的天童寺。他把總體的布局(改動過一些),就是把原來萬工池(天童寺的放生池)中間的七個佛塔,放在萬工池上面了,原來是在水中的。
成慶:那萬工池縮小了嗎?
楊古城:沒有縮小。
成慶:那就是把塔從池中移出去了?
楊古城:對,移到外面了。
成慶:什么時候移出的?
楊古城:這是明代,也是重建的時候移的。因為天童寺最怕兩個因素,第一是水,所以在東面開了個大水溝。
成慶:在古天童寺過去那條排水溝嗎?
楊古城:不是古天童,我們天童寺萬工池旁邊的一條大水溝,就是羅漢溝;第二是防火,精神上面的防火,不是在屋脊上面搞了許多龍頭嗎,這些龍頭實際叫鴟吻,它就是防火的。另外是七座塔,四座塔是白色的,三座塔是紅色的,以水壓火,這么一說。
成慶:四座白色,三座紅色,這個資料是從哪里來的?
楊古城:這個資料是天童寺史志里面的。五年之前我來,我還叫天童寺的和尚把所有塔都涂成灰色的,他們說你們去看一下,寺志里面有寫密云祖師就是不要天童寺今后再有火災,就把七座原來的塔放到上面來,四座白色,三座紅色,這有道理的,有風水意義的。
成慶:現在的七座塔是明代的舊物嗎?
楊古城:不是,破壞了,但是位置在,下面的底座還在。這些是我們工藝美術研究所做的,把它恢復了,所以一部分是水泥,一部分是石灰,那個時候還沒有講究,現在就不好搞了,要么是水泥,要么是石灰。仿古建筑里面盡量不要用水泥。那時候要求還不是很高。
成慶:門口寫著“萬法朝宗”的那個照壁呢?
楊古城:都是原來的!部隊非常好,部隊來了,沒有破壞,不肯動它。才把這些匾額都拿下來交給地方去保存。所以說這些匾額什么都是老的。新兵不敢動,老兵都知道。
天童寺的歷史傳承
成慶:在天童恢復的過程當中,你們當時還有什么發現,就是以前沒有想到的?
楊古城:這個時候發現不多,發現實際是在改革開放以后,改革開放以后我們在天童寺里面發現了好幾件宋代的原物,這些原物是日本來寧波天童寺考察的專家一同發現的。宋代留下來的老東西,碑也有,和尚的舍利塔也有,石鼓也有,但是我不說你們都不知道,《天童寺寺志》里面也沒寫,實際上這些是宋代留下來的老東西。
成慶:那就是宋代以來這個位置都沒變,原址重建,這個很重要。
楊古城:羅漢溝原來是小水溝,就是密云祖師來了以后把它拓寬,因為水災嘛,把天童寺所有的木結構房子弄得蕩然無存,只留下來一顆柏樹,在天王殿的后面,大佛殿的前面。這是唐代的柏樹,留在現在多不容易,它經歷過幾十次火災,幾十次水災,大大小小的,所以天童寺最怕的是水與火,處理不好的話一下子就蕩然無存了。
成慶:當時您在天童寺恢復過程中,與這里的常住法師哪位接觸比較多?
楊古城:修祥法師,每次來都看他,老朋友非常親切,我叫他大哥的。他耳朵不好。
成慶:一般和您說些什么,有說以前老天童的掌故嗎?
楊古城:有啊!這個和尚怎么樣,那位又怎么樣,因為來了許多和尚嘛,我們是第一次接待日本的代表團,方丈和尚都還沒有,到上海去請。
成慶:那時候是誰接待的?
楊古城:明旸大和尚,他是天童寺改革開放后的方丈,他同時又是龍華的方丈,所以也是借他的光。從1980年以后,天童寺也是逐漸逐漸復興起來了,和尚也有一部分回來了。
成慶:附近的舍利塔當時您有去過嗎?以前您小時候會來嗎,這個附近其實有很多舍利塔,但是后來全部被毀了。
楊古城:太重要了,這個寺院的外面。第一個是南山,就是天童寺南邊的南山塔院。南山塔院屬于天童寺的開山祖師住的地方,一直到宋代、明代,最主要的和尚都葬在這里,這塊地方土地改革后就分掉了。
成慶:現在有人住嗎?
楊古城:現在是有人住,但是已經屬于村莊的一個旅游景區,跟天童寺不搭界。
成慶:那以前的塔有嗎,以前您小時候記得看到過塔嗎?
楊古城:和尚塔我記得是幾十個塔,很多啊,寺院也有,塔也有,叫南山塔院。我專門去考證了南山塔院的歷史,寫過天童的《南國庵考》,很長的,文章中把最重要的塔院歷史、歷代的傳承、多少人葬在這里,日本有多少和尚在民國之前來這里朝拜,這個歷史寫得非常詳細。
成慶:這個很重要,聽說在下三塘村當時有密云祖師塔在那里。
楊古城:對!就是南國庵,都是天童寺的地方。
成慶:聽說還是毀得比較晚,是六幾年毀的。
楊古城:是啊。
成慶:后來就找不到了?
楊古城:對,為什么呢,土地改革以后這塊土地就歸老百姓了,老百姓沒有去毀掉他,但是“文革”初期就破四舊了,破四舊比“文革”要早。
成慶:您以前看沒看過這個塔啊?
楊古城:當然看過,路過。
成慶:大概是什么樣?
楊古城:大概很古老。
成慶:是什么形制?跟哪一種舍利塔比較相似?
楊古城:跟我去看到的宋代時留下來的舍利塔比較像,這個事情非常重要。這個形式就傳到了日本,他叫無縫塔。傳到日本,現在日本的老寺院,和尚的塔都有無縫塔。
成慶:這個很重要,說明當時密云祖師的塔是按照宋制的舍利塔的形式是嗎?
楊古城:是,密云祖師以后的歷代祖師的形制基本上都沒有變。不敢變,誰也不想去變化他,這就是傳承。所以現在我們看到的東面的兩處和尚塔,這些都是新恢復的,老的一座也沒有了。
成慶:中峰塔院那邊也是新的對不對?
楊古城:再有就是玉佛殿的旁邊。
成慶:那是圓瑛老和尚帶回來的?
楊古城:不是不是!和圓瑛不搭界,這兩座是不知道怎么留下來。
成慶:那有舍利塔啊?
楊古城:有,兩個!里面字還刻的。一個是叫這兩座舍利塔是非常重要。
成慶:大概是什么年代的呢?
楊古城:南宋的!南宋趙昚時期的,在日本非常著名。
成慶:不是密庵(咸杰)吧?
楊古城:對!就是密庵祖師塔。這兩座塔非常重要!簡直是國寶,是世界文化遺產。
成慶:您剛才講的是您以前看到的?現在還在嗎?
楊古城:在啊!
成慶:沒有字了是嗎?
楊古城:在,字還在的,最重要就是有字,兩座都在!因為這種和尚的形制傳到日本以后呢,現在許多是鐮倉佛教之前。
成慶:對,當時是鐮倉,有建長寺,圓覺寺。
楊古城:對,建長寺的和尚塔以及圓覺寺的和尚塔,就是用這樣的形制。所以非常重要。
成慶:這個塔南宋的時候,晚明的時候那次寺廟大毀壞沒有被毀嗎?
楊古城:所以它究竟是什么時候拿過來的就不清楚了。
成慶:南宋的祖師,也有可能是明代立的。
古雨法師:明末萬歷的泥石流把這邊毀掉,南山塔院在高處,毀不掉。楊古城:現在我也在想,我們天童寺的寺志,阿育王寺的寺志,寫作的年代是1980年代晚期。我們這個時候受到政治風云的影響,一部分內容比如南山塔院的事情都不好說,特別是與日本之間文化交流的資料,這部分太少太少,所以我想現在我們有新的理念,希望法師們重編天童寺的寺志。
成慶:您介紹些對天童寺了解的老人,推薦一些吧,如果您覺得他們對天童寺周圍的情況了解,我們可以訪問下。
楊古城:比如曹厚德老人,他88歲,耳朵一點聽不見,無法采訪,腿也不靈了。但是必要的時候,他的女兒還在,她住在天童寺。她的一個學生叫陳蓋洪,他是寧波清木雕的傳承人,是佛教造像,曹厚德先生的嫡傳弟子。他也住在這里,他也是我的學生。他到天童寺的時候比你們都年輕,只有十七八歲,但是非常努力,非常用功,跟了曹先生十多年。
我們佛教造像研究所一直到1990年以后才逐步退出來,因為全國各地都發展了,有的地方比我們寧波市重視,敢花大錢,我們這塊反而縮小了。但是現在我們寧波市佛教造像的這支隊伍在全國也是非常有影響的。這都是我們天童寺和阿育王寺這一批培養出來的人才。我寫過一本書,很厚的叫《中國佛像藝術》。
這本書是由宗教文化出版社出錢,我和曹厚德先生作為宗教文化出版社的特聘專家,由他們出錢,文字稿子由中國佛教協會的秘書長朱紹良先生審定的,錢是向趙樸初要的。
我們寧波的佛教多虧了趙樸初老人的關心,也包括天臺國清寺。國清寺開發的時候他的佛教造像不過關。寧波的佛像研究所過去,幫他重做,重做以后一部分造像是趙樸初批示從北京故宮運過來的。
【口述人簡介】
楊古城,浙江寧波人,出生于1938年,退休前在寧波工藝美術研究所從事工藝美術研究。從1993年前后開始,他致力于寧波市,尤其是海曙區的文化遺產保護工作,對文化遺產的研究、保護不遺余力。
(本系列采訪得到“寧波天童寺口述史整理項目”資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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