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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無滬語不繁華|有數(shù)
開年大熱劇《繁花》今晚將迎來結局。十多日以來,社交媒體上、新聞資訊里、朋友和同事聊天間,幾乎都離不開《繁花》。
《繁花》的故事發(fā)生在上海,電視劇也有滬語的版本,但吸引的可不只是本地人。
去年 12 月 25 日晚上,朋友圈里清一色的《繁花》觀劇感想。評頭論足者,多是筆者這樣的外鄉(xiāng)人。
贊賞者有之、嫌其油頭粉面者有之。觀察一陣,基本無人認真地把劇和原著對上號。
然而第二天傳出消息,《繁花》小說加印十萬份。想必人們觀了劇,興味盎然其底本,這并不新鮮。
少了純滬語,多了“上海官話”
《繁花》小說的名聲,筆者滬飄 7 年來多有耳聞。幾年前《繁花》話劇曾帶來一波“繁花熱”,筆者那時購入了書,但翻了寥寥幾頁,便興味索然。
首先情節(jié)無疑是瑣碎的,其次時空無疑是跳脫的,最后語言總會有令人不熟稔的。讀的過程,好似用手撫過穿了幾年的毛衣,順滑了一段,總會遇到幾個毛線疙瘩。
但要細讀起來,用自身的理解力去剃平大部分毛線疙瘩,也并不是很難。
原著小說的語言奇妙在:本地人若是讀到小說,能夠流利地用滬語念白出來。外鄉(xiāng)人不可能用普通話去念白這本小說,但遇到一些沒聽過的詞,大多能根據(jù)語境猜個七七八八,不影響理解。
筆者讀了幾章,覺得作者用的語言,可謂是“上海官話”。
何謂“上海官話”?骨子里是標準官話語法,但皮肉全按滬語腔調(diào)來遣詞用句。本地人讀,自動能將文本在心中補全、默念成全滬語小說;外鄉(xiāng)人讀,既能看懂,又能體會滬語之雋永。

然而《繁花》第一版初稿,和現(xiàn)今的單行本語言,簡直天壤之別。
《繁花》初稿,是一本”數(shù)字化創(chuàng)作”。創(chuàng)作過程和距今快二十年的《明朝那些事兒》,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但又有些許不同。
距今十三年前,金宇澄用了一個叫做“獨上閣樓”的 ID,在上海本地論壇“弄堂網(wǎng)”上發(fā)帖寫作《繁花》的初稿。
“弄堂網(wǎng)”和“天涯論壇”不同。按今天的說法,“弄堂網(wǎng)”有著極為專一的垂類發(fā)展策略,是一個有著“安靜的上海話背景”的網(wǎng)站。論壇內(nèi),幾乎所有文章,都以地道滬語口語寫就,談上海的食物、建筑、交通等話題。當年,論壇多引得本地老克勒們流連懷舊。
在弄堂網(wǎng)上,“閣樓”爺叔一開始寫作,就吃準了自身的定位,把自己當做弄堂網(wǎng)里的一名“說書人”。他認為,說書的話本,要竭誠為看客服務,看客們既然大多都是上海老克勒,那么“詩向會人吟”即可。
“弄堂網(wǎng)”營造了一個純滬語環(huán)境,“閣樓”爺叔每天用純滬語更新一帖,時不時還有滬語文化的“知識性炫技”,便有看客在跟帖里叫好,并和爺叔展開深度討論。《繁花》的獨特性,由此而生。
一來一回,“閣樓”爺叔連載了近一百五十帖。其中不少看客對情節(jié)走向、時代考據(jù)提出建議,“閣樓”爺叔也一并采納。《繁花》初稿,可以說是“閣樓”爺叔和許多讀者的共同創(chuàng)作。
多年后,金宇澄感嘆道:“《繁花》才見識到滬語環(huán)境的美好,讀小學到現(xiàn)在,我從沒感覺的那種開心和自由。”

“弄堂網(wǎng)”公眾號上,《繁花》每一帖的創(chuàng)作記錄,全程被保留下來
隨著弄堂網(wǎng)連載帖子影響力逐漸擴大,金宇澄開始考慮在正式刊物上發(fā)表,并出版單行本。
有著多年編輯經(jīng)驗的金宇澄深知,如果小說完全采用純滬語,必然會使作品只能滿足于上海本地讀者,不能被全國讀者廣泛接受。
于是,從網(wǎng)絡初稿本完成到單行本出版,《繁花》又被“前后改了 20 遍,它最后變成一種‘雙語狀態(tài)’。”
在金宇澄眼里,這本書是“懂上海話的人,可保證讀到第五句會用上海話讀這部小說;不懂上海話的讀者,只要有耐心,完全可以明白”。
原著最愛的滬語詞,有哪些?
對筆者這樣的外地人來說,讀《繁花》,的確需要耐心。
原著里的上海,家長里短有之、雞鳴狗盜有之。書里有獨特的語言風格和時空節(jié)奏。并非所有的滬語表達,筆者都能完全理解,常有不求甚解之時。
哪些滬語詞匯高頻出現(xiàn),卻不易理解?借助網(wǎng)友整理的《繁花》上海話詞典,筆者對心目中的“詞選”進行了統(tǒng)計。

主觀來說,《繁花》有閱讀障礙嗎?筆者認為,這取決于讀者對于上海文化的興趣和基礎了解程度。
對于住在非吳語區(qū)的讀者來說,如果事先對上海了解甚少,除了書里不令人熟稔的語言外,出現(xiàn)的地名、特有的上海本土文化內(nèi)涵,會成為影響其閱讀體驗的障礙。
出版社也似乎預料到這樣的情況。2023 年 7 月,本地作家沈宏非的《繁花》批注本上市。

《繁花》批注本豆瓣頁面
批注本出版后,有人覺得這是自娛自樂,但有人也覺得相當有用。

人們對批注版的《繁花》褒貶不一
外鄉(xiāng)人在上海,如何學滬語
滬飄 7 年,無論是在菜場買菜、還是餐館點菜,處處都能夠聽見《繁花》里的那些腔調(diào)。在市中心瞎溜達,很容易與《繁花》里出現(xiàn)的那些地名不期而遇。
很久前剛來上海,筆者就對上海話饒有興味。對自我的要求,是不求能說,但求能完全聽懂。
但我的興趣,多半來自于自媒體博主的科普,以及上海話視頻博主的宣傳。
筆者最喜歡的兩位“上海話”博主,分別是微信公眾號上的“畸筆叟”和 B 站、抖音上的“冊那隊長”,一位是在媒體界服務了 30 年的老克勒,另一位則是“腔勢很濃的上海男人”。一位長期致力于普及方言背后的文化,一位則用上海話進行各種夸張的表演。


2016 年,一份對 5000 多名上海本地小初高學生的上海話調(diào)查結果。雖然仍然大部分青少年學生還是能夠熟練說上海話,但該研究最后得出的結論是:“方言詞匯在青少年身上明顯流失,不少有文化含量的詞匯都要用普通話來代替,能用方言表達的事物和情感越來越少,在方言表達中夾雜普通話也成為常見的現(xiàn)象。青少年一代的實際方言能力水平并不高。”

如同“畸筆叟”和“冊那隊長”這樣的本地人,更多地是行動起來,傾向于多用、多說,在社交媒體上引起傳播,讓人對上海話以及方言背后的本地文化感興趣。
雖然近幾年,在社交媒體上,滬語文化傳播的小火苗已經(jīng)躥起。但相對于粵語,滬語討論聲量仍然薄弱。然而在《繁花》電視劇開播后,狀況發(fā)生了一些改變。

12 月 25 日《繁花》開播前,在微信公眾號上,平日以“上海話”為主題的公眾號文章的全網(wǎng)點擊量,大約僅是“粵語”話題的十分之一。然而電視劇開播后,“上海話”主題的公眾號文章點擊量迅速增長,帶動了各地觀眾對上海話的好奇。許多認認真真地考證《繁花》劇里和書里的上海本土文化的文章,獲得了很高的點擊率。
這個現(xiàn)象,對我們有何啟示呢?
筆者認為,一部有影響力的好劇,或許就能激發(fā)許多沒接觸過上海本土文化的人,去好奇并探索《繁花》劇里和小說中的上海本土文化。
愿《繁花》電視劇所帶來的熱潮,以及自媒體對本土文化普及的不懈努力,能夠成為上海方言以及文化傳承的催化劑,引發(fā)更多人去欣賞上海本土文學,同時能更深刻地理解和熱愛本土文化。
參考資料:
俞瑋奇,楊璟琰.近十五年來上海青少年方言使用與能力的變化態(tài)勢及影響因素[J].語言文字應用,2016,(04):26-34.
作者 / itsukun
設計 / itsukun
編輯 / 張鈴媛
封圖來源:《繁花》豆瓣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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