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一束炫目之光，卡拉瓦喬攜巴洛克奇跡“來到”上海

“能刺穿對象的光”是意大利藝術巨匠卡拉瓦喬最為炫目的標簽，光也構成了展覽的重要元素。

12月11日，浦東美術館年度收官大展——“卡拉瓦喬與巴洛克奇跡”啟幕。作為國內首個卡拉瓦喬主題展，該展覽也是浦東美術館與羅馬博爾蓋塞美術館的首次合作，后者收藏著現今全球范圍內數量最多的卡拉瓦喬原作。

澎湃藝術在現場看到，6幅卡拉瓦喬作品齊齊陳列于最后一個展廳，讓人看到一束炫目之光。卡拉瓦喬與其他40余位“巴洛克畫派”藝術家的60余幅繪畫一同呈現了巴洛克藝術全景，在戲劇性的明暗對比中，呈現輝煌的光影。

展覽現場

卡拉瓦喬（Michelangelo Merisi da Caravaggio，1571年—1610年），意大利歷史上的知名畫家，1593年到1610年間活躍于羅馬、那不勒斯、熱那亞 、馬耳他和西西里，通常被認為是文藝復興最后一位巨匠與巴洛克繪畫的開啟者。

澎湃藝術在展覽現場獲悉，此次在上海展出的6幅卡拉瓦喬作品中，兩幅來自博爾蓋塞美術館，其他四件分別是羅馬國立古代藝術美術館藏的《施洗者圣約翰》、佛羅倫薩烏菲齊美術館的《馬耳他騎士安東尼奧·馬爾泰利肖像》、維琴察人民銀行藏《荊棘王冠》和來自佛羅倫薩私人藏家的《宗座總書記官馬菲奧·巴爾貝里尼肖像》。

展覽現場卡拉瓦喬作品《捧果籃的男孩》

此次展覽由羅馬博爾蓋塞美術館館長弗朗西斯卡·卡佩萊蒂（Francesca Cappelletti）與意大利駐滬總領事館文化處處長達仁利（Francesco D’Arelli）共同策展。“通過展覽，中國和意大利，尤其是上海和羅馬，共同贊頌了另一種美的體驗，即巴洛克之美。巴洛克作品本身便是奇跡的象征，其尺幅之寬大。令人肅然起敬。”達仁利說，“卡拉瓦喬獨樹一幟的風格和他筆下的六幅杰作是整個展覽的焦點，同時觀眾還將置身于意大利不同巴洛克畫派的作品之中。其中包括18幅羅馬畫派的作品，17幅艾米利亞畫派的作品，另外還有9幅來自托斯卡納-馬爾凱畫派和2幅來自那不勒斯畫派的作品，共展出42位畫家的作品。”

陸家嘴集團副總經理、浦東美術館董事長李旻坤在開幕致辭中表示：“中國和意大利同為文明古國，以藝術搭建交流的橋梁，搭建全景式的巴洛克時代，展示充滿奇跡時代的生命力。”

展覽現場

“能刺穿對象的光”是卡拉瓦喬最為炫目的標簽，光也構成了展覽的重要元素，無論是畫中之光還是展廳中由明到暗的光線設置，帶著觀眾從巴洛克小作品走入大尺幅作品，同時從羅馬畫派開始，先向北再往南，走過艾米利亞畫派（博洛尼亞）、威尼托大區、倫巴第大區（米蘭、威尼斯），直至在黑暗中，走入展覽的高潮——最后一個展廳，六幅卡拉瓦喬作品環繞。

展覽現場，黑暗之中《捧果籃的男孩》

黑暗之中，六件卡拉瓦喬作品自帶光芒

“在幾乎完全黑暗的情況下，更能看到卡拉瓦喬的明暗對比，看到哪些地方被真正照亮。”在黑暗之中，腳步會不自覺地走向《捧果籃的男孩》，這是來自羅馬博爾蓋塞美術館館藏，也是這件意大利國寶級作品在國內美術館的首次亮相，這是大約創作于1595年的作品是卡拉瓦喬比較早期的創作。

“卡拉瓦喬與巴洛克奇跡”展覽現場，浦東美術館，2023

1592年，當年僅21歲的卡拉瓦喬抵達羅馬時，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倫巴第人。他在安提維度托·格拉瑪提卡（Antiveduto Gramatica）和被稱為“阿爾皮諾騎士”（Cavalier d’Arpino）的朱塞佩·切薩里（Giuseppe Cesari）的畫室里工作——分別專職于人物頭部和水果花卉的繪畫——而這兩次成長經歷確實有助于理解卡拉瓦喬早期作品的創作。

哈特福德大師，《花瓶、水果與蔬菜》

展覽另一個展廳展出的哈特福德大師的《花瓶、水果與蔬菜》有著與《捧果籃的男孩》同樣的對水果、籃子的表達方式。男孩手中的籃子裝滿秋葉和水果（如蘋果和葡萄）。這些水果具有一些自然物的典型缺陷，根據部分學者的說法，這些秋天的果實象征飛逝的時間、衰老的容顏以及死亡。在該作品中，光線無疑扮演了主要的角色；它從男孩身后滲透出來，映照在籃子上，使籃子里的果實呈現出各種不規則和不完美之處——在畫布上，卡拉瓦喬展示了以深厚的模仿來研究自然世界的能力，他牢記自身的倫巴第和威尼斯文化根脈，避免對自然物進行審美化的詮釋。

展覽現場 卡拉瓦喬《施洗者圣約翰》

來自博爾蓋塞美術館的另一件卡拉瓦喬作品為《施洗者圣約翰》，這件創作于1609-1610年的作品是他因斗毆逃亡中的創作，也是他返回羅馬的途中隨身的作品之一，屬于他生命最后階段的創作。值得一提的是，為了得到教會的說情，卡拉瓦喬本準備將其獻給教皇保羅五世（卡米洛·博爾蓋塞，Camillo Borghese）的侄子，紅衣主教希皮奧內 ?博爾蓋塞（Scipione Borghese）。他不僅打造了博爾蓋塞別墅，也是今天博爾蓋塞美術館龐大館藏的創立者。甚至在1610年，卡拉瓦喬去世、羅馬都為之悲痛之時，保羅五世思考的問題是如何收集更多卡拉瓦喬的作品，故目前博爾蓋塞美術館以世界上藏有卡拉瓦喬作品最多而聞名，且幾乎多為1610年代始藏。

展覽現場 《保羅五世》肖像

卡拉瓦喬存世作品中，至少有八件以施洗者圣約翰為主題。此次浦東美術館的展覽展出了其中的兩件，另一件創作于1604-1606年，來自羅馬國立古代藝術美術館。此時的卡拉瓦喬是“羅馬最有名的畫家”，描繪這一主題時，對背景和標志的處理，可能借鑒了其先例，安德烈亞·德爾·薩爾托的《施洗者約翰》（繪于1528年，現藏于佛羅倫薩的皮蒂宮）。

卡拉瓦喬，《施洗者圣約翰》，1604-1606年，羅馬國立古代藝術美術館藏

光的運用也表現在《施洗者圣約翰》中，兩幅作品均明暗對比強烈，羅馬國立古代藝術美術館的館藏強調人物向前的動態，他想要離開了背景的陰影，進入更明亮的空間。這件作品中的施洗者圣約翰帶著些許的悲劇色彩，可能體現藝術家本人內心深處的情緒。亮部之外，卡拉瓦喬對暗部的微妙刻畫更見其功力。

“卡拉瓦喬與巴洛克奇跡”展覽現場，浦東美術館，2023

“一般卡拉瓦喬會先繪制背景，最后側重描繪凸顯的高光。”達仁利介紹說。同時他認為，卡拉瓦喬之前有波提切利、達芬奇，米開朗基羅、拉斐爾等大師的存在，延續他們的技法是一條捷徑。“但卡拉瓦喬最偉大的地方在于，即便前人已經形成了優秀的技法，他仍然走出了自己的創新之路。”達仁利說，“在波提切利的畫中，可以看到每一處細節，每一處的身形，但是當我們站在卡拉瓦喬的畫作面前，視覺就會自動、自發地被所照亮的部分吸引。”

卡拉瓦喬，《荊棘王冠》

在1602-1603年創作的《荊棘王冠》中，卡拉瓦喬已展現出成熟的個人風格。此時的卡拉瓦喬在完成了圣王路易堂的《圣瑪竇殉道》和《圣瑪竇蒙召》、引起轟動后，正處于他的“黃金時代”，他的“暗色調主義”明暗對照法使得主題極富戲劇性，同時精確觀察帶來的寫實把情感的強度提高到了一個新的水平。在昏暗背景的襯托下，落在人物身上的強光將其推至畫面前景。劇烈的明暗對比塑造出一種浮雕式的立體效果，使畫面中的場景看上去更為真實而充滿張力。“那時，羅馬的畫家被這種新穎的畫風所吸引，特別是年輕畫家都聚集在卡拉瓦喬身邊，稱贊他是絕無僅有的自然模仿者，把他的作品視作奇跡。”

展覽現場 卡拉瓦喬《宗座總書記官馬菲奧·巴爾貝里尼肖像》

展覽中《馬耳他騎士安東尼奧·馬爾泰利肖像》（1608-1609）《宗座總書記官馬菲奧·巴爾貝里尼肖像》（約1595）。這兩件并排陳列、相距十余年的創作讓人看到了“暗色調主義”的精進。

展覽現場 卡拉瓦喬《馬耳他騎士安東尼奧·馬爾泰利肖像》

《馬耳他騎士肖像》創作于卡拉瓦喬離開羅馬的流亡之中。1606年，卡拉瓦喬在一場決斗中用劍刺殺了對方。官方對他下達了追捕令。卡拉瓦喬迅速離開了羅馬，開始了他持續至生命盡頭的逃亡。他先是在那不勒斯短暫停留，后輾轉馬耳他。為了躲避賞金獵人，他在馬耳他還加入了當地的圣約翰騎士團。這也是卡拉瓦喬一個關鍵的創作階段，在此時期他留下了多幅重要作品，《馬耳他騎士肖像》是卡拉瓦喬到達馬耳他之后創作的作品之一。畫中人物處于黑暗的背景之中，但是衣服上的白色花紋卻非常明顯，觀眾的視線被一瞬間捕捉。

除了作品本身外，華麗的畫框也是一個看點，尤其是《宗座總書記官馬菲奧·巴爾貝里尼肖像》的畫框，亦是巴洛克的時代代表。

“卡拉瓦喬與巴洛克奇跡”展覽現場，浦東美術館，2023

以繪畫輔以音樂，呈現巴洛克藝術

此次展覽中，有59件作品來自博爾蓋塞美術館，從某種意義上講，博爾蓋塞家族和博爾蓋塞美術館，可謂“巴洛克時期的主角”。展覽名“卡拉瓦喬與巴洛克奇跡”的重點便是巴洛克。

在歐洲文化史中，“巴洛克”慣指的時間是整個17世紀以及18世紀上半葉（約1600年-1750年）的歐洲最流行的藝術風格，特別是建筑與繪畫領域，巴洛克傳承自文藝復興藝術，18世紀后半葉演變為洛可可風格，又在19世紀初被新古典主義替代。巴洛克影響歐洲的時間非常長，同時它也影響了后來的德國浪漫主義。巴洛克風格與文藝復興藝術相同，都很重視設計和效果的整體統一性，但是巴洛克風格更加強調“運動感和豪華性”，反對“簡單的對稱排列”。

“卡拉瓦喬與巴洛克奇跡”展覽現場，浦東美術館，2023

巴洛克藝術源于意大利，“17世紀初，羅馬作為巴洛克的中心，藝術家、建筑師、設計師云集，當時的羅馬與今天的上海相似，是一個國際化大都市。”達仁利說，“巴洛克最有名的兩位藝術家，一位是卡拉瓦喬，一位是卡拉齊(Annibale Carracci)，他們并不出生在羅馬，卡拉齊來自博洛尼亞，而卡拉瓦喬來自一個叫卡拉瓦喬的小鎮。正因為來自各地的藝術家聚集，讓巴洛克藝術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傳出了意大利半島。”達仁利尤其提到巴洛克與中國，“此次上海的意大利巴洛克藝術展，不禁令人回憶起另一段明朝時期兩位學者之間的真摯友誼：出生于上海的徐光啟（1562—1633年）與1582年8月7日抵達中國的利瑪竇（1552-1610年）。更重要的是，它還讓人聯想到利瑪竇的敦勸，他曾堅持要將當時意大利和歐洲藝術家的畫作運往中國。利瑪竇為意大利藝術，尤其是巴洛克藝術在明朝最后半個世紀進入中國打開了大門。”達仁利說。

“卡拉瓦喬與巴洛克奇跡”展覽現場，浦東美術館，2023

此次展覽雖然聚焦巴洛克繪畫，但巴洛克的建筑、音樂、服飾等元素亦包含在繪畫作品中，展覽中費德里科·巴洛西（約 1535-1612年）的《埃涅阿斯逃離特洛伊》（1598年）是博爾蓋塞美術館的重要館藏，也是文藝復興和巴洛克風格接續的表現。卡拉瓦喬繪畫中光的技法在此化為畫面遠方照亮畫作的一場大火。巴洛西也被認為預示著魯本斯的巴洛克風格。

費德里科·巴洛西，《埃涅阿斯逃離特洛伊》，1598年

展覽中有兩幅與音樂會相關的作品。其一為夜晚的格拉爾多（格里特·范·洪特霍斯特）所作的《音樂會（失竊的護身符）》（約1620-1630年）。畫中男生被音樂所吸引，女孩正在偷男子的耳環。這件作品也讓人聯想到卡拉瓦喬的《紙牌賭徒》（約1595年）。

夜晚的格拉爾多（格里特·范·洪特霍斯特），《音樂會（失竊的護身符）》，約1620-1630年

而畫中音樂為何？是否有可能是展廳中蕩漾在耳畔的音樂？據介紹，此次展覽播放的背景音樂來自蒙特威爾地，他與卡拉瓦喬同時代，是巴洛克時期音樂家。此外，1598年出生于那不勒斯的喬凡尼·洛倫佐·貝尼尼便是將繪畫、雕塑和建筑藝術融合的大師。他在年輕的時候就參與了極具代表性的巴洛克建筑——羅馬圣彼得大教堂的設計；而作為一位偉大的畫家，他在肖像畫方面革新傳統，頗具建樹。在此次展出的畫作中，《成熟時期的自畫像》因印在了意大利面值五萬里拉的鈔票上而廣為人知，這也是貝尼尼自畫像的巔峰之作，享有極高的聲譽。

喬凡尼·洛倫佐·貝尼尼(那不勒斯，1598 - 羅馬，1680)，《成熟時期的自畫像》，約1635-1640年 

“此次展覽是對各種形式的巴洛克藝術的致敬，它展現了過去與現在之間的，以及那個時代不同藝術個性之間的永恒對話，亦全景式呈現著那個時代普遍存在的藝術惶惑。而歷史巨變的背景，恰恰讓這一時期的藝術充滿了持續不斷的靈感。”達仁利如此說道。對此，羅馬博爾蓋塞美術館館長弗朗西斯卡·卡佩萊蒂表示：“我們很高興在浦東美術館舉辦這次展覽，同時由衷感謝浦東美術館給予我們這個通過展示博爾蓋塞美術館藏品，從而向中國觀眾介紹意大利藝術的絕佳機會。”

“卡拉瓦喬與巴洛克奇跡”展覽現場，浦東美術館，2023

在展覽動線中播放的幾部影片，也讓公眾更多了解巴洛克藝術、卡拉瓦喬和博爾蓋塞美術館。此次展覽的展陳由安多·西比克（Aldo Cibic）攜手喬久園（Joseph Dejardin）一同操刀。“中殿式的走廊軸線在巴洛克式空間之間移動，再以‘圍合’（enfilade）的理念建立空間的層次感，并集中參觀者的視線。同時，豐富的巴洛克建筑細節被引用其中，當參觀者沉浸在這個展覽中時，他們似乎被帶到一個不同的時代，感受畫布上體現的當時生活的復雜性。”正如巴洛克風格的一個主要特征是幻覺主義，當時藝術家們常使用透視法來營造令人驚嘆的效果。本次展覽的在策展與設計上的整體性，一定程度上也是某種“幻覺”的制造，邀請人們在當下穿越回那個充滿奇跡的巴洛克時代，一同探索、思考，并重新欣賞藝術溝通和超越邊界的力量。

展覽現場

注：展覽由浦東美術館與羅馬博爾蓋塞美術館聯合主辦，獲得意大利駐滬總領事館、意大利駐滬總領事館文化處、意大利文化部、意大利文化部博物館總司、羅馬 MondoMostre的大力支持。展覽將持續至2024年4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