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那點事｜從麥康奈爾僵住說起：美國政壇為何越老越吃香？

當地時間2023年7月26日，美國華盛頓特區，在國會大廈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81歲的米奇·麥康奈爾（中）在麥克風前僵住了。本文圖片 視覺中國 資料圖

近期，關于美國參議員米奇·麥康奈爾在肯塔基州鏡頭前僵住的鏡頭成為媒體關注的焦點問題之一。麥康奈爾在近一個月的時間內兩次在媒體面前僵住，停頓了數十秒時間一言不發。但他仍在9月6日表示將完成兩年的參議院共和黨領袖任期，并做滿六年的參議員任期。

當地時間2023年7月26日，美國華盛頓特區，參議員約翰·巴拉索攙扶著米奇·麥康奈爾（中）。

麥康納爾僵住的鏡頭再次提醒人們關注當前美國老人政治的現象。

縱觀今日美國政壇，似乎老人當道，越老越吃香。美國總統拜登已經80歲，未來挑戰拜登總統職位的最有競爭力的候選人特朗普目前也已有76歲。綜合目前的民意測驗，2024年總統大選很可能出現兩個老人對決的狀況。無獨有偶，在國會，經歷2022年國會中期選舉后，國會議員的年齡雖然略微下降，但是平均年齡仍然接近了常規退休年齡60歲。相比之下，同屬于西方選舉政治的歐洲，卻是小鮮肉當道。

為什么當今美國政壇，越老越吃香？總體而言，老人政治是金錢政治的結果、社會內卷的體現、老人為主的選民結構所致。

美國總統拜登已經80歲。

“燒錢的游戲”

在美國的老人政治中，國會參眾兩院的老人議員尤其引人注目。根據美國人口統計局的數據顯示，當前美國人口的平均年齡為38歲左右，但是參眾兩院的議員平均年齡接近60歲，參議員的平均年齡更是達到63-64歲左右。其中，不少議員已是耄耋之年，如參議院有 5 名議員、眾議院有 11 名議員，年齡均超過 80 歲。國會的老人議員之所以多，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和金錢政治密切相關。

作為美國最重要的立法機構，國會議員均是選舉產生，如果沒有充足的經濟實力，不可能競選成功。而眾多老人議員就是在多次選舉中不斷獲勝的候選人。一般而言，參議員任期六年，眾議員任期兩年，美國的建國之父們規定了參眾兩院議員的任期時間，卻沒有規定任期的年齡限制，這導致議員們在任期結束后可以反復參選。而美國的選舉政治只有擁有雄厚經濟實力的候選人才有可能在多次競選中獲勝。

在2022年國會中期選舉中，競選費用超過167億美元，創歷史新高。由此可見，美國的選舉政治完全是“燒錢的游戲”。通常情況下，競選費用的籌集往往來自個人或者機構、公司捐款抑或自掏腰包。一般而言，相比年輕候選人，年長的候選人因為多次競選的經歷，使他們在籌集資金方面更具有經驗和優勢。

另外，在選舉政治中，超級富豪的捐款往往是候選人競選資金的重要來源之一，如在2022年國會中期選舉中，億萬富豪個人捐款超過了8億，而億萬富豪多為老年人。根據美國媒體報道，在當前700 多名美國億萬富翁中，年齡中位數為 68 歲。由此可見，在一定程度上，“老人富豪”資助“老人候選人”也不足為怪。不僅如此，當前美國國內三分之二的財富被55歲以上的人掌控，由此可見，有實力的金主也多為老年人。在“老人金主”的支持下，“老人長期把持朝政”的現象也隨之產生。

當地時間2022年3月16日，美國華盛頓特區，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在美國國會發表視頻演講。時任美國眾議院議長佩洛西同參議員麥康奈爾和舒默交談。在美國的老人政治中，國會參眾兩院的老人議員尤其引人注目。

內卷的社會

當前，美國國內貧富差距大，超越警戒線0.4，根據美國人口普查局最新數據顯示，2021年美國基尼系數達0.494。與高差距的貧富分化相對應的是社會的內卷。

換言之，無論是經濟財富還是政治資源，均出現固化、流動性弱的現象。在經濟領域，1%的人口控制全美99%的財富，99%的人口卻控制1%的財富。并且此狀況未來難以改變，華爾街有一句諺語：“我和你做生意，不是你多優秀，而是我爺爺和你爺爺是生意伙伴”，從中可見經濟領域的內卷。

無獨有偶，在政治領域同樣存在高度內卷。

在美國，公務員雖然不是高薪工作，其收入水平難以和華爾街精英、科技新貴相比，但工作的優勢在于穩定。一般而言，美國政府機構招聘的工作人員多為名校畢業，其中不少是常青藤學校畢業。眾所周知，美國常青藤高校的準入競爭非常激烈，學費也非常昂貴，不是一般家庭能承擔的，即使中產階級及其以上家庭的小孩也未必人人能上常青藤，對于基層民眾的孩子而言，常青藤之夢更是艱難。

因此，在美國公務員的選拔環節，普通家庭出身或者普通高校畢業的年輕人大多早早出局。而在立法機構中亦是如此，國會中多數議員是法學院畢業。法學院學費高昂，不是一般家庭所能承擔，由此可見美國政府機構的準入門檻較高，而能擠入門檻的年輕人數量也有限。這是美國政治“無錢不行”的又一體現。而那些年輕人即使靠來自家庭的金錢的支持擠入了政府大門，政治資源的積累也需要長期的時間，在短時間內挑戰資深政客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

當地時間2020年11月7日，美國加利福尼亞州伯克利，一名老人在街頭慶祝拜登及其副手哈里斯贏得美國大選。

“老人支持老人”

在美國各種選舉中，老年選民不僅所占比例高，而且投票熱情高于年輕人。這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老人支持老人”的現象。

一方面，美國的選民結構老齡化，年輕選民所占比例較少。根據美國皮尤調查中心的數據顯示；美國選民正在老齡化，2019年52% 的登記選民年齡在 50 歲及以上，高于 1996 年的 41%。民主黨和共和黨的選民均出現老齡化現象。共和黨56%的支持者在50歲以上，高于 1996 年的 39%；民主黨50%的支持者在50歲以上，高于 1996 年的 41%。相比之下，2019年登記的50歲以下的選民不到50%，30歲以下的年輕選民不到20%。另外，從中位數而言，美國的選民結構也呈現出老齡化的現象。所有登記選民的中位年齡從1996年的44歲上升到2019年的50歲。共和黨登記選民的中位年齡從43歲上升到52歲，民主黨登記選民的中位年齡從45歲上升到49歲。

另一方面，老年人選民的投票熱情高于年輕人。一般而言，在美國諸多選舉中，老年選民往往早早去投票的場景司空見慣，而年輕選民去投票的場景卻不那么常見。根據美國數據研究機構“循環”（circle）的調查資料顯示，2022年國會中期選舉中，全美年輕選民的投票率僅僅為23%，低于2018年的28%，高于2014年的13%。其中全美投票率最高的州是密歇根州，青年投票率達到37%；明尼蘇達州、緬因州、俄勒岡州和科羅拉多州也超過 30%。以上幾個州之所以年輕人投票率高，主要原因在于它們制定了便于年輕人自動登記和投票的政策。相比之下，由于一些州沒有上述便利政策，導致年輕選民的投票率較低，如俄克拉荷馬州、阿拉巴馬州、印第安納州、西弗吉尼亞州和田納西州的青年投票率均在 15% 或以下。還有一個比較有意思的現象是，根據美國民意機構的數據顯示，美國年輕選民在最終投票中有傾向于年長候選人的心理和行為。

相比之下，歐洲老年人選民比例不僅低于美國老年人選民，而且年輕選民的投票積極性也高于美國年輕人。據歐洲統計局的數據顯示，2019年歐盟 28 國中，年齡在50歲以上的選民只有40%，年齡在25歲以下的選民占26%。另據歐洲外交關系委員會和調查研究機構“你政府”（you government）的研究數據顯示，18-34歲之間的歐盟成員國選民雖然總體投票積極性低于34歲以上選民，但是涉及重大問題時，18-34歲的選民往往會積極投票。如針對2019年的歐洲議會選舉，意大利年輕人的參與率幾乎接近 50%。在2019年西班牙選舉中，年輕選民也積極投票。

由此可見，一定程度上，正是歐洲年輕選民的積極投票，進而導致很多年輕候選人脫穎而出。而美國政治則是在老人選民支持下，選出了很多老人政客。

（唐慧云，上海社會科學院國際問題研究所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