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樂清撤縣設市25年：外出樂商捐41800元寓意市要發

在歷史長河中，25年，整整四分之一世紀，不算長也不算短。

樂清于東晉寧康二年（374年）建縣，始稱樂成，五代梁開平二年（908年）改名樂清，一直沿用至今。

1993年經國務院批準，撤銷樂清縣，設立樂清市（縣級）。這是樂清建縣1600余年后的大事，已載入史冊。

撤縣設市不僅是行政區域名稱的改變，更開啟了樂清城市化、現代化的大門。城市發展日新月異，城市向南不忘北。每個人心中都銘記一個時代，一個屬于自己的城市記憶，承載著每個人的記憶與夢想。

這個時候，我們很自然想起撤縣設市的“總導演”——樂清第一任市委書記葉建新。不久前，在西子湖畔，樂清日報全媒體記者專程采訪了這位老書記。他的回憶解讀，讓我們對撤縣設市又有了一種新的感受，對樂清城市化進程產生了新的理解。

1993年的撤縣設市，是樂清改革開放四十年中的一件大事，許多人記憶猶新。25年過去，一個集工貿、旅游、港口為一體的現代化中等城市，已悄然屹立于東海之濱。

如果將樂清撤縣設市比作一場大戲，便讓人自然想起這場大戲的“總導演”——樂清首任市委書記葉建新。日前，樂清日報全媒體記者在杭州采訪了這位年近七旬的老書記。25年前的事對他來說仿若昨日，娓娓道來，一氣呵成。

“三廊一港”的由來

1992年10月，葉建新擔任了樂清縣委書記，撤縣設市進一步提上議事日程。

樂清撤縣設市，主概念為“三廊一港”。其實早在1993年3月的樂清第九次黨代會報告中，葉建新就提出了這一戰略性構想。

“黨代會報告的眼，就落在‘三廊一港’上。樂清自古做山海文章，但光靠山和海富不起來。考慮樂清地理位置和交通等的局限性搞不了大商業，應該仍然大力推進工業發展，所以提出工貿富市，以工業帶動商貿服務業。”

104國道樂清沿線工業走廊就沿這樣的思路拓展開來。25年實踐證明，工業走廊成了樂清經濟騰飛的主跑道。

“說到建設雁蕩山風景旅游畫廊，樂清擁有雁蕩山、中雁蕩山沿線山水和人文資源。我們曾經考慮如何把雁蕩山的文化品位抓上去，把章綸牌坊和王十朋墓等人文景觀修舊如舊，整飾一新。同時把畫廊建設和山老區扶貧開發結合起來。”葉建新回憶，“至于樂清灣資源開發長廊，當時想從實際出發，首先將海塘進一步建好，發展水產養殖業、海上旅游，使之成為超越種植業的大產業。”

“三廊一港”中的“一港”，主要是指七里黃華深水良港，來源于孫中山的《建國方略》。對“一港”的提法各界意見不一，蒲岐南岳的一些干部群眾主張“三廊二港”。葉建新認為，不管七里港還是蒲岐南岳，都是依托深水良港發展海上交通和商貿旅游業，“一港”的提法足可以涵蓋。

“三廊一港”就這樣敲定下來了。

“‘三廊一港’發端于樂清的天時地利，大家都有共識，只不過在我任上作了歸納和提煉，明確提了出來。”葉建新說。

撤縣設市獲批來之不易

“在我之前，幾任樂清縣領導都有過撤縣設市的想法和行動，做了許多努力。我們這屆黨委政府不過站在前人肩膀上，把這件大事做完。”葉建新說，當時樂清雖然經濟實力和發展勢頭不容置疑，“但也有一些不太符合建市標準，如縣建成區域狹小，人口不到25萬，還有教育科技醫療衛生、城市設施建設、市容市貌、文明程度等等。”

在省委組織部的工作經歷使他擁有了獨特的人脈優勢，樂清撤縣設市審批在省民政廳行政區劃處、省政府辦公廳等環節一路綠燈。

“縣委派在民政系統工作過的縣委副書記鄭才洪等到北京做了大量前期基礎工作。后來我也赴京找中央組織部領導同志幫助聯系民政部。到1993年9月下旬，我帶隊去北京催等批文，幾天后批文下來了。”

葉建新記得民政部給樂清批文文號為當年第18號，前面14號到17號的文件當時還沒出來呢，傳說是樂清在京創業的個別企業家，到民政部積極活動的結果。

批文到手以后，葉建新立即率隊返樂，利用國慶假期就樂清建市后的發展目標、戰略重點、建市方針、組建撤縣設市籌委會等重大問題作了深入思考。國慶節后即召開常委會專題研究，成立撤縣設市籌備委員會，下設一個辦公室和五個組，由常委、組織部長尚清兼任辦公室主任，正式展開工作。每個縣領導都有分工。

他制作了一張75×110厘米的撤縣設市工作日程表，貼在辦公室座椅背后的墻上，倒計時60天的各種任務，每天都寫得清清楚楚，完成一項就勾掉一項。

葉建新回憶，樂清從上到下都群情激昂，包括外出的樂商非常高興，說自己要成為市民了。遠在遼寧的趙章漢打來電報祝賀，捐了41800元，寓意“市要發”；樂斯陳呈新在104國道上豎起了兩個大牌樓，價值14萬元。

“我們制定了建市方針，有科教興市、質量立市、工貿富市、旅游旺市、法制治市、文明建市等幾條。特別提出質量立市，主要是因為以柳市為代表的一些樂清產品，當時還沒有完全走出遭人譴責的困境，還有假冒偽劣的陰影。”

關于籌建工作方針，葉建新記得是“熱烈、隆重、節儉、祥和”八個字。很多資金來自于社會集資。政府花錢主要的一筆是用于104國道市區段2.1公里的拓寬，而雁蕩山路口到靈峰的道路重造，約380萬元，來自于社會集資。

撤縣設市前，縣委常委、宣傳部長陳光天專門召集南大街沿街的商戶開會，葉建新在會上講了話，“樂清馬上要撤縣設市了，這是樂清建縣1600年來里程碑式的大喜事，沿街店面牌匾該漆的漆過，招牌該換的換了，打掃干凈，好比少婦大姑娘，化點淡妝總會漂亮許多嘛！大家聽了哈哈大笑。”

只過了一個星期，葉建新注意到南大街、建設路等街道明顯變靚變新，可說是日新月異，“樂清人真辦起大事來，那大局觀、戰斗力、辦事效率真是沒得說。包括撤縣設市的徽標、紀念品等，商家都優惠收費甚至免費制作。還有文娛節目，將樂清歷年獲溫州市級以上的節目重新排演，給老百姓欣賞，主題就叫《雁蕩之春》。 沒有請別的大明星，就請了白雪等本土出去的明星來免費演出。”

解讀樂清精神

關于樂清的精神，撤縣設市時確定為“親和、求是、創新、自強”。

葉建新對此再次作了解讀。

“親和”類似一種化合反應，有親和力。對老百姓要親民，社會要和諧。這與十年后的“和諧社會”提法不謀而合。

“求是”，取自“實事求是”，這是中國共產黨人為實現“初衷”制定的思想路線，也是葉建新母校浙江大學的校訓，樂清發展也要從實際情況出發。

強調“創新”，是因為樂清當時的經濟狀況和產業結構總體是低小散，假冒偽劣產品也不少，要想持續發展，必須靠創新、靠改革，才能闖出一條新路。

還有“自強”，古今中外，任何國家和民族要想富強幸福，都必須自立自強，概莫能外。更何況樂清偏于海角一隅，制約因素很多，交通也不便，當時到省里辦事汽車要開十多個小時，所以強調自強非常重要。多年來，樂清人就是靠自強推動經濟社會不斷邁上新臺階。

值得欣慰的兩件事

為了發展工業走廊，爭取獲批104國道“四自工程”，林紹濂等市政府領導做了大量具體艱難的工作，但遲遲未果。作為市委書記的葉建新親自出馬去爭取。

“當時省交通廳要求先上高速公路和鐵路項目。我說這兩個項目我們會全力配合支持，但樂清是85公里的狹長地帶，亟需拓寬104國道這條內部貫穿的大動脈，否則整體發展會遭遇中梗阻。”

為此，1994年5月，他借省委書記李澤民來樂清檢查農業工作之機，當面作了反映。李澤民返杭后給分管副省長張啟楣打了電話，張副省長又給省交通廳打了電話，又經歷了一些波折，直到1994年11月終于批了下來。

另一件是為樂清爭取省里土地指標的事。“樂清正要鋪開大干，沒土地怎行。碰巧分管農業副省長許行貫來樂清指導工作，我借機匯報了這個事，經反復要求，他才說你先報了再說吧。”

那天是星期三晚上，葉建新馬上通知柳市、虹橋等四大鎮的書記或鎮長，并讓規劃局、土地局共同參與，立刻編制有關報批文件材料。他接著又與溫州、省里土地部門作了聯系。

“只用了大約四天功夫，9300畝土地的所有報批材料全部完成。參與人員由于日夜加班，每個人的眼睛都熬得紅紅的。”

樂清和溫州審批一路綠燈。第二周大約周二，葉建新帶隊到省里，在省土地局和省政府，由于有許副省長的“尚方寶劍”，經過半天的努力，有驚無險終于獲批，“那時心里真想山呼萬歲，一下子從多天來的緊張中解脫出來。”

后來才得知，當年整個浙江省只批了十萬畝左右，樂清就批了9300畝，基本分布在國道兩旁。

“為了地方發展，我這也是厚著臉皮豁出去，千方百計把這件事辦成。”葉建新說。

撤縣設市主題歌

當時有人提議搞個市歌，葉建新認為這難以經得起歷史檢驗，就搞個撤縣設市主題歌吧。歌詞記得征集了34首，但高質量的不多，葉建新自己找了好多樂清文化人，整晚和大家一起一句一句推敲，他提了四點要求：有樂清歷史和文化沿革；有時代感；能振奮人心；通俗，瑯瑯上口。給人印象最深的一句是“三廊一港，夢圓輝煌”，葉建新稱之為樂清夢，至少是一段時期的樂清夢。

兩則趣事

撤縣設市前，樂清沒有一個紅綠燈，葉建新認為那就缺少了城市的一個特征，只能算縣，甚至是落后的縣。原來曾討論過買禮炮慶祝，后來禮炮不搞了，省下來的錢在南大街和建設路口裝一個紅綠燈。

紅綠燈設好后，有天葉建新和張衛平副市長吃了晚飯，出來散步，看到好多人站在紅綠燈路口候著，有一個山民模樣的婦女挑著擔子，看到這些人不走，說他們“你們這些唐兒頭，干嘛站著不走啊？”引起一陣會意的哄笑。

撤縣設市當日下午二三點鐘，葉建新在柳市長虹村參加中國電器城工程奠基典禮時，接到來電，說樂成鎮某村山林過火三五畝。他要求立即組織人力去滅火，對方回答，大喜日子當地一些老百姓不愿意去滅這個火，說要“蓬一蓬”（紅火一下），這個火不能滅。葉建新聽后哈哈一笑，說還是要抓緊組織人力滅火。后來又組織了樂成鎮的干部、武警部隊等力量去滅掉了山火。

城市短板變長板

1993年樂清撤縣設市前，樂清有四項條件不達標：作為縣中心的樂成鎮非農戶口只有2萬多，標準要達12萬；工業主要分布在柳市、虹橋，產值較低，還處在嚴打假冒偽劣地區；建成區只有2.9平方公里，標準為10萬平方公里；尚不符合國家設市區劃規劃方案。這些短板使樂清撤縣設市的數次努力無功而返。

樂清經過25年的努力，上述短板完全變為長板。

2017年末戶籍總戶數37.62萬戶，戶籍總人口130.32萬人，其中城鎮人口53.05萬人。登記的新居民人數55.39萬人。撤縣設市到現在，樂清人口從欠發達地區向相對發達地區遷移、流動的趨勢非常明顯。樂清市區戶籍人口達33.2萬。

2012年樂清被列入浙江省工業強縣（市、區），2014-2016年連續三年獲省工業強縣（市、區）綜合評價第5名。2016年，全市工業總產值達1842.56億元。2017年，全市實現工業增加值380.37億元，比上年增長8.5%。總體來看，樂清工業經濟運行呈現增長平穩、結構優化、質效雙升的良好格局，創新力度不斷加強。形成了以樂清經濟開發區、樂清港灣區為主平臺的“一區六園”產業格局。

撤縣設市后，擁有了改革開放十多年實力蓄積的樂清，城市建設大手筆繪就。2000年成為樂清城市化突破之年。樂清市委通過《關于加快城市化進程和中心區建設的決定》，提出“拉開框架、向南推進、成片開發、強化功能”，將勝利塘以北全部列為城市建設規劃區。2016年省政府批復的《樂清市域總體規劃（2013-2030）》明確提出了未來五年城市轉型思路——以“一心兩翼”為重點，加快中心城市建設。2015年，樂清市區城市建成區面積確定為22.02平方公里。

樂清城市轉型的“基調”就此敲定，山水城市格局不斷拉開，“一心兩翼”的現代化中心城市發展朝氣蓬勃，樂清中心城區文化商業精品休閑區和宜居宜業濱水休閑區兩大時尚慢生活區基本形成，正立足溫州大都市北翼副中心地位進行城市轉型，推進空間優化和功能重構，全面提升城市現代化水平。

（原標題為《 改革開放四十周年⒄｜“總導演”憶撤縣設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