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的金球｜查爾斯加冕之際君主制存廢再引爭議：年輕人支持率低

當地時間5月6日，英國國王查爾斯三世正式舉行加冕典禮，超過100位國家元首接受了國王加冕典禮的邀請，而整個嘉賓名單則有超2300人。

當地時間2023年5月3日，英國倫敦，在白金漢宮舉行的加冕典禮花園派對上，英國國王查爾斯三世同王后卡米拉站在臺階頂端迎接賓客。視覺中國 圖

當地時間2023年5月3日，英國倫敦，英國國王查爾斯三世和王后卡米拉抵達白金漢宮迎接參加花園派對的客人。視覺中國 圖

在英國已故女王伊麗莎白二世于2022年9月8日去世之后，從法律上來說，查爾斯三世已成為英國的新一任君主和英聯邦的新任元首。5月6日的加冕禮，則將通過具有千年歷史、極富象征意義的宗教和世俗儀式，來確認和昭告他的英國國教領袖及王權地位。白金漢宮稱，這場加冕典禮將是“英國一代人以來最為壯觀的盛典”，還會大大提振英國經濟。

但對這一套說法買賬的人并不多。相反，英國國家統計局（ONS）5月3日發布最新分析稱，近來包括加冕禮官方指定菜肴乳蛋餅在內的眾多商品價格上漲。英媒評論稱，英國通脹嚴重，物價居高不下，但英國納稅人又要為國王的加冕典禮支付數千萬英鎊的費用，這一切令英國人生活壓力大增。

2023年5月4日，英國倫敦，國王查爾斯三世加冕典禮前道路被封鎖。視覺中國 圖

去年伊麗莎白二世登基70周年慶典后，英國公共輿論中已有聲音質疑君主制延續下去的必要性。在女王伊麗莎白去世、新王查爾斯三世登基的這一年多時間里，一場關于君主制未來的討論正席卷英國社會。

今年4月，YouGov又進行了一次類似民調，結果顯示在18-34歲的群體中，只有32%的人支持君主制。支持保留王室的群體，明顯集中于中高年齡段英國選民。在65歲以上的英國人中，78%的人支持保留王室。

王位交替之際質疑聲起

2022年1月10日，英國王室公布了時任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登基70周年慶祝活動的具體安排。就在當天，英國反君主制組織“共和國”（Republic）表示，該組織將啟動一項名為“不要再來一個70年（Not Another 70 Years）”的運動，呼吁結束英國的君主制度。

當地時間2023年5月4日，英國，英國皇家空軍人員在皇家空軍霍爾頓為加冕游行進行彩排。視覺中國 圖

據路透社此前報道，該組織的首席執行官格雷厄姆·史密斯（Graham Smith）表示，（伊麗莎白二世之后）王儲查爾斯擔任國王的前景并不樂觀，“但有一個很好的民主替代方案”（指轉向共和制）。史密斯呼吁就英國憲制進行辯論，“作為一個國家，我們完全有能力選擇我們的國家元首。”

英國的君主制已有上千年的歷史，僅在1649至1660年被共和制短暫打斷，如今的王室溫莎家族的祖先甚至可以追溯至1066年征服英國的諾曼底公爵威廉。英國也是全球最早建立君主立憲制的國家，現代君主已幾乎沒有實際權力，主要承擔象征性和禮儀性功能，因而也有人將其稱之為虛君共和制。

當地時間2023年5月6日，英國倫敦，國王查爾斯三世加冕典禮將至，攝政街上可以看到一串串英國國旗。視覺中國 圖

為什么想讓英國成為共和國？君主制的反對者提出了許多理由，比如君主制不民主、不平等，早已過時，王室的存在浪費民眾的稅款。甚至還有人批評，王室成員受困于各種職責，其個人自由遭到限制。

“共和國”組織在其網站上寫道，繼承制的公共職位“違反每一條民主原則”，民眾無法通過選舉來阻止王室“濫用特權和影響力、浪費我們的錢”。

另一方面，該組織認為君主制給予政府過大的“專橫權力”，“女王只能以符合當時政府利益的方式行動，無法代表普通選民”。這指的是在英國政治體系中，許多行為如頒布法律、解散議會等需要君主批準，但現代君主不會干涉政治，通常只會按政府和首相的建議行事。

雖然已故的伊麗莎白二世本人依然維系著較高的威望，但是其他王室成員并不像她那樣受到愛戴，許多人不愿意看到查爾斯即位。除去當年的婚外情風波，查爾斯還曾多次公開表達自己的觀點，這和穩重謹慎的伊麗莎白大不相同。

在查爾斯即位成為國王之前，20歲的英國大學生瑪戈·巴特勒（Margaux Butler）對路透社說道，“我很鄙視這種想法。大體上我并不介意王室（的存在），但我認為他（查爾斯）有點爭議，我認為很多年輕人也這么想。”

當地時間2023年5月3日，英國倫敦，查爾斯三世正式加冕典禮前幾天，民眾在白金漢宮附近的林蔭大道上排隊，一名男子表示他對王室的支持。視覺中國 圖

輿觀2021年11月進行的民調顯示，有83%的受訪者對伊麗莎白二世持正面評價，對于查爾斯持正面評價的人只有60%。

“共和國”組織首席執行官史密斯對路透社表示，“對大多數人而言，君主制和女王是同義詞。”他認為，伊麗莎白去世后，公眾對君主制的意見走向難以預測。

支持者則將君主制及君主立憲制視為英國驕傲的歷史傳統，并認為無實權的君主并不會影響到英國的民主制度。

支持者還認為王室有利于英國的統一和穩定，而且為英國的形象和旅游業增添了吸引力。在外交方面王室也有一定的作用，除了出席各種外事活動，英國君主本人是除英國外14個國家（如加拿大、澳大利亞）的元首，并擔任英聯邦元首。

“目前的趨勢是，王室作為國家象征（可以類比國旗）對內的凝聚力在減弱，但對外國游客的吸引力還是很強。不過在新冠疫情之后，這種功能也在減弱。”復旦大學歷史學系副教授朱聯璧此前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表示。

針對英國王室的“雜音”不止來自英國國內，在海外，不少曾被英帝國殖民過的國家也開始發難。在查爾斯三世的加冕典禮前夕，南非人要求英國歸還世界上最大的鉆石“非洲之星”，而這顆鉆石已鑲嵌在加冕儀式所需的皇家權杖上。

在伊麗莎白二世去世后，南非曾發起過要求歸還“非洲之星”和“庫里南2號”鉆石的抗議，抗議者指出“非洲之星”被掠奪是帝國主義對非洲人民的歷史罪行。針對查爾斯三世加冕的消息，約翰內斯堡的一名律師和活動家卡曼加在網上發起了一個請愿活動，要求英國歸還“屬于我們的驕傲、我們的遺產和我們的文化標志”，目前請愿已經征集了8000多人的聯署。

除了來自南非的鉆石外，這次加冕禮上王后卡米拉將佩戴的王冠上，原本鑲嵌著來自印度的鉆石“光明之山”，為了平息印度的抗議，卡米拉已于2月要求卸掉王冠上的主鉆“光明之山”。

年輕一代支持共和？

在英國年輕人之中，對君主制的看法正在改變。

當地時間2023年5月4日，英國倫敦，在白金漢宮附近，民眾在國王查爾斯三世的計劃路線旁露營。視覺中國 圖

英國民調機構輿觀（YouGov）2021年5月發布的一項調查結果顯示，18至24歲的英國（不含北愛爾蘭）受訪者中，支持選舉產生國家元首的受訪者比例（41%）超過了希望維持君主制的受訪者（31%）。

今年4月，YouGov又進行了一次類似民調，結果顯示在18-34歲的群體中，只有32%的人支持君主制。支持保留王室的群體，明顯集中于中高年齡段英國選民。在65歲以上的英國人中，78%的人支持保留王室。

為何年輕群體的意見與老一輩英國人差異如此之大？這可能與王室近幾年的爭議事件有關。

2018年，王儲查爾斯的次子哈里與有非裔血統的美國演員梅根·馬克爾結婚。2020年1月，兩人單方面宣布卸下“王室高級成員”的身份，停止參與王室公務、履行相關職責。此后二人就此與伊麗莎白二世達成一致，并搬到北美居住。2021年3月，哈里與梅根在美國接受電視采訪，曝出“王室曾經討論兩人的孩子膚色可能有多黑”，梅根稱在王室內生活孤獨且不自由，遭到媒體區別對待；而英國媒體同時報道稱，有王室工作人員稱自己曾遭梅根欺凌。

哈里和梅根夫婦與王室出現裂痕，同樣在英國民眾中引發意見撕裂。輿觀2021年11月進行的民調顯示，年輕群體更多對哈里和梅根持正面看法，年長群體則更多對他們持負面看法。

許多年輕人同情哈里和梅根，認為他們遭到了王室和媒體不公平的對待。《GQ》雜志英國版去年3月的一篇文章指出，哈里和梅根在這次轟動性的采訪中主要討論了種族、性別歧視、心理健康和媒體的角色，而這也是英國年輕人高度關注并可能就此采取行動的話題。

朱聯璧告訴澎湃新聞，從哈里和梅根事件來看，王室內部的確存在分歧，尤其這種分歧直指王室這種建制的缺陷和問題，因此王室內部的凝聚力確實會在伊麗莎白二世去世后有所減弱。

事實上，不少英國年輕人對于君主制本來更多是“無感”的態度。但如今，在英國通脹連月達到10%、民眾生活成本飆升的背景下，年輕人本就生存不易，國王加冕禮的龐大開支以及王室財務的諸多爭議不斷占領英媒頭條，挑動了人們的神經。

據多家英媒報道，查爾斯三世加冕禮的花銷直到活動結束后數月才會最終公布，但預計支出規模為5千萬—1億英鎊（約合人民幣4.3—8.7億元）。由于加冕禮被視作承載了國家職能，這筆支出將由英國政府——也就是納稅人買單，或者由王室和英國政府共同負擔。

當地時間2023年5月4日，英國倫敦，大本鐘在查爾斯三世加冕典禮前被點亮，并投射彩色幻燈片。視覺中國 圖

據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5月3日報道，受英國國王查爾斯三世加冕禮影響，英國超市里售賣的現成乳蛋餅價格同比增長21%。而截至今年3月，英國已有95%的商品和服務價格上漲，如炸魚薯條的平均外賣費用上漲了19%，橄欖油和黃瓜的價格也分別上漲了49%和52%。英國的通貨膨脹率在過去的一年里急劇上升，并在今年3月超過了10%，遠高于美國和歐洲的平均水平。3月英國食品價格同比漲幅再次刷新45年來最高紀錄，且目前無回落跡象。

不過，在短期內年輕人對君主制還難以造成重大的政治壓力。目前英國年輕人的政治參與度和投票率都很低。在2016年“脫歐”公投當中，約70%的年輕人都贊成英國留在歐盟，但他們沒有出來投票。盡管主張共和制的年輕人的民調數字很高，但他們并沒有真正形成一股政治力量，政治參與度較低。因此也有英媒評論稱，雖然不支持君主制的民調數字很高，但在英國民間和議會中，目前還沒有形成具有威脅性的、真正屬于共和主義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