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蓮不貴，鐘薛高不化

作者：那子

最近，零下18攝氏度的冰柜很熱鬧。

前有，一包5毛錢、堅持13年不漲價的雪蓮冰塊，因為一則烏龍的食品安全問題，引發全民回憶，卻奈何不知道哪里買得到。

后有，在冰柜里常出現的鐘薛高深陷“雪膠”風波，31℃室溫下放1小時不化，用打火機點燃也燒不化，被網友質疑是否加“膠”。鐘薛高火速辟謠，產品內使用到的卡拉膠是按照國家標準適量添加的。

7月6日，人民網評論該事件時，肯定了“鐘薛高第一時間出來一一回應”的處理態度，同時指出，鐘薛高最大的問題“恐怕不在于用料，而在于能否撐起高昂的價格，讓人覺得物有所值？”

吃得起的買不到，吃不起的燒不化。我們沒有雪糕自由，雪糕也逐漸失去“上架自由”。

誰在剝奪雪糕的“上架自由”。

苦高價雪糕久矣

5毛冰塊火了

雪蓮冰塊重新被人提起，是因為有網友曬出某雪糕品牌生產車間臟亂不堪的圖片，從曝光的圖片來看，冰塊任意撒落在地面，現場環境“比老壇酸菜還臟”。

網傳的爆料照片

還有網友煞有介事地附和道：“這個冰糕廠笑死我了，我在那干活的時候，第一天衛生局來了，第二天法院的來了，第三天警察來了。”

三天，來了三波人。/ 來源：廚房人類研究所

盡管爆料的帖子點名“蓮霧冰塊”，但因名字、外形和價格頗有幾分相似，雪蓮冰塊仍迅速受到網友關注。

雪蓮冰塊這類袋裝冰塊，是小時候的消暑神器。可以放在飲料中，也可以含在嘴巴里，嘬到沒了糖味兒后，再咬碎冰塊咽下去。以至于很多朋友也許想不起來“雪蓮冰塊”這個品牌名，但一提到“小時候的雪碧冰塊”，便能想起雪蓮來。

“小時候的雪碧冰塊”。/視覺中國

80后、90后的童年濾鏡，再加上5毛錢的售價，食品安全問題一出，讓網友不禁感慨“雪糕殺手買不起，劃算雪糕不敢吃”。

這嚇得雪蓮官方連夜注冊了短視頻官方賬號。6月29日，雪蓮冰塊官方發布全自動機器化工作車間、男女更衣室等符合衛生規范的車間照片澄清：“凈化車間內已全自動生產，5毛錢的情懷，安全食品，沒有塌房。”

雪蓮冰塊發布澄清圖片。

6月30日，雪蓮再次發布公告稱，并非所有雪蓮都是散亂差的作坊生產，請廣大消費者識明自己當地的雪蓮冰塊是否能達到安全食品標準。至于網上發現的帶有污漬的雪蓮冰塊，雪蓮“將取證后聯合當地市場監管局進行從嚴治理”。

烏龍的負面食安事件，再加上及時的官方回應，雪蓮冰塊足足刷了一波情懷存在感。一周之內，雪蓮冰塊某短視頻賬號粉絲已破73萬，品牌組建了10個粉絲群，每群各500個名額，全部滿員。

雪蓮火速“洗白”，熱搜從幾日前的#雪蓮塌房#，迅速更換成#雪蓮我吃定了#。一包只賣5毛錢，堅持13年不漲價，雪蓮這波“清流”操作，讓苦于高價雪糕久矣的網友們自發掀起了一場以“雪蓮”為代表的文學運動，通過改編經典的文學名著、電影臺詞和流行歌詞，表達對低價雪糕的愛意，以及對天價雪糕的抨擊。

《我不是糕神》《孤糕者》《雪蓮1919》版本的“雪蓮文學”。

此刻的“雪蓮”，已不再是“雪蓮”，而是所有的平價雪糕。

雪糕正在失去“上架自由”

線上瘋狂打call，很多網友苦于無法在線下“報復消費”。“現在還能買到不，我感覺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了”“就想知道哪里買得到”……

雪蓮冰塊、小布丁、娃娃雪糕……這些平價雪糕都去哪里了？商超為什么不賣了？

雪蓮冰塊負責人解釋說，因為全國運輸成本過高，所以雪蓮冰塊只在臨沂及周邊地區線下銷售，并且無法在線上訂購。“冷鏈所需要的運輸價格，算下來比雪蓮自身產品的成本高。”

“如果降低價格的話就會虧損。”某冷飲企業總經理算過一筆賬，一支雪糕從出廠到消費者手中，每個流通環節都可小賺一筆。出廠廠家毛利率約為20%，經銷商毛利在30%，終端，也就是各個商超店主的毛利率會高一些，在40%-60%左右。

這就意味著，一支出廠價在3元的雪糕，標注出來售價可能會達到8-10元。

定價較低的平價雪糕，自然沒有多余的利潤可分給經銷商和店主。雪蓮冰塊相關負責人李先生透露，“早些年每一袋（雪蓮）利潤有一毛多，現在只有幾分錢”。

平價雪糕都去哪里了？商超為什么不賣了？

北京的一位雪糕批發商告訴新周刊記者，批發走的是薄利多銷。但目前大多數的經銷商和店主走的是“厚利少銷”路線。

“雪糕只能夏天賣，成本卻是全年的電費。”批發商解釋說，只能提高銷售旺季的售價，才能有利潤。

另一方面，強勢的雪糕品牌會要求店主“二選一”，為了拿出足夠的誠意，品牌商會給店主留出更多的毛利空間，或者定期的額外補貼。

雪糕品牌中街的業務員每次給商超補貨進貨時，還需留意店內由中街免費提供的冰柜“是否混入了其他品牌的雪糕”。按照中街與其簽訂的協定，中街的冰柜只能擺放中街品牌的雪糕，條件是向店主每月支付80元的補貼。如果違規，補貼就打水漂。

極強排他性的“二選一”的確有助于新雪糕品牌的推廣。2014年前后，主流雪糕價格不足2元，小店老板的毛利空間不足10%。東北大板便率先推出3塊錢以上的雪糕，并在各個商超投放了一批小冰柜，每月給店主80-100塊的電費。在此基礎上，小店老板拿到的返點高達50%。

于是便有了今天的#雪糕刺客的前身竟是東北大板#的熱搜詞條。

對渠道的強控制，導致沒錢做市場補貼的平價雪糕，自然被遺忘在冰柜之外——部分消費者很難見到3元以下的平價雪糕。

新周刊記者隨機走訪了幾家商超發現，雪糕價格似乎與冰柜數量成反比。冰柜數量越多，雪糕價格越低。上述提到的批發商，他經營的批發商店擺放著近十臺冰柜，絕大多數的便利店因為店面面積小，只能放得下1-2臺冰柜。

以便利蜂、多點這類全國連鎖品牌便利店，大部分雪糕集中在10元價格以上。當大型商超或者店內有足夠空間擺放冰柜時，雪糕的價格又回到了小時候——1.5元的方糕、1.5元的蜜香豆、1.5元的冰工廠……

全國連鎖品牌便利店雪糕售價情況。上圖為多點，下圖為便利蜂。/ 作者攝

批發店或者大型商超雪糕售價情況。/作者攝

由于這次意外走紅，雪蓮正考慮去附近的河北、河南等地建工廠。盡管負責人一再強調，雪蓮目前不會漲價，但同時也提到“如果再加上運輸成本，價格就得提高”。

或許，當我們能在商超冰柜里找到雪蓮冰塊時，它已經不是我們“愛你不貴的模樣”了。

漲價和溢價，是兩碼事

一次專訪中，在被問及雪糕賣這么貴的底氣來源時，鐘薛高創始人林盛將原因歸結于成本上漲。他表示：“（一支）產品成本差不多將近40塊錢，它就那個價格，你愛要不要。造雪糕也是需要機器、水電煤、原材料和人工成本的，成本一定是不斷漲價的。”

這段話雖然事后鐘薛高官方回應稱“被惡意剪輯”，但從語氣到腔調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攻擊性，最終的結果就是把鐘薛高再度沖上熱搜。

其實，這句話從客觀上來講，沒有錯誤。單以原料成本來講，雪糕漲價確實情有可原。

雪糕的主要原材料是糖和牛奶，以及巧克力、淡奶油等。據國家統計局、農業農村部的監測數據顯示，2021年全國原奶平均價格為4.29元/公斤，相比2009年低位的2.3元/公斤，漲了80%以上。

據統計，近10年間，經典的小布丁、苦咖啡、綠色心情、冰工廠等雪糕，價格普遍上漲了1-2元。

但，漲價和溢價是兩碼事。

一支鐘薛高“厄瓜多爾粉鉆”雪糕66元；茅臺聯合蒙牛推出“茅臺冰淇淋”，最高售價66元；一根伊利須盡歡團扇裝冰淇淋23元；一杯蒙牛蒂蘭圣雪冰淇淋20元；一支奧利奧夾心冰淇淋18元……

茅臺聯合蒙牛，推出“茅臺冰淇淋”。/視覺中國

大眾品牌小幅漲價2元，不禁讓人好奇，這些高價“雪糕刺客”究竟是藏了哪些寶藏？

近期，一位網友選擇了包括鐘薛高在內的三款雪糕，做了一次融化實驗，其中，鐘薛高的一款海鹽椰椰口味雪糕在31°C室溫下放置1小時后，仍然沒有完全融化。而后，又有網友用打火機去燒鐘薛高，雪糕上已經有黑焦但是依然沒有大量液體滴落，反而有冒煙現象。

“鐘薛高疑似燒不化”引發關注。

網友質疑是否使用增稠劑，以降低冷鏈運輸的成本。據悉，雪糕需全程保鮮，因此冷鏈運輸成本大約也比傳統貨運貴40%—60%。

對此，鐘薛高回應稱，用烤雪糕、曬雪糕或者加熱雪糕的方式，來評斷雪糕品質的好壞并不科學。針對大眾關心的卡拉膠問題，鐘薛高表示，符合國家標準的“適量添加”，適量的卡拉膠有助于雪糕中乳蛋白保持相對穩定的狀態。

鐘薛高官方回應里，有不少關于卡拉膠的描述。/@鐘薛高

是雪糕還是“雪膠”的風波還未平息，鐘薛高虛假宣傳的事件再度被提及。

2019年，鐘薛高曾先后兩次受到行政處罰。行政處罰決定書顯示，鐘薛高宣傳一款輕牛乳冰激凌產品“不加一滴水、純純牛乳香”，但經過官方核實，該款冰激凌產品配料表中明確含有飲用水成分，故其宣傳內容和實際情況不符，屬于引人誤解的虛假宣傳。

鐘薛高的另一款產品——釀紅提雪，宣傳中提到，“不含一粒蔗糖或代糖，果糖帶來更馥郁的香氣，只選用吐魯番盆地核心葡萄種植區特級紅提，零添加，清甜不膩”，但市場監管部門檢驗發現，該紅葡萄干規格等級為散裝/一級，宣傳特級紅提構成虛假宣傳。

特級紅提，假的！不加一滴水，假的！“雪糕刺客”們只有高價才是真的！

不貴的“雪蓮”們，努力嘗試擠進更多的冰柜；冰柜里的常客“鐘薛高”們，在一次次翻車事件后，正逐漸失去年輕消費者。

參考資料：

[1]  “雪糕刺客”冰柜暗戰：誰為雪糕的“入場費”買單？|  經濟觀察報

[2]  雪蓮冰塊20年沒漲價受追捧：5毛一袋只賺幾分錢，網友發起“雪糕文學”力撐 | 時代周報

[3]  一根雪糕只賣5毛，會被人罵？ |  酷玩實驗室

[4]  刺痛神經的“雪糕刺客”，憑什么這么貴？ |  新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