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開進盛京城 | 馬三家子有座“洋城”

關于沈陽最早的火車站，在很多官方史志和城建史研究專著中都有明確的記載。

1899年（清光緒二十五年）沈陽最早的火車站建成。當時，其站名為“謀克敦”，俗稱茅枯甸，規模較小，站舍簡陋；坐落在勝利大街北段（今沈陽站東貨場），由俄國建筑。——當代沈陽城市建設編輯室編《沈陽城市建設大事記（1044年～1985年》，1988年11月

1898年（清光緒二十四年）沙俄政府根據不平等的《東滿鐵路公司續修南滿支路合同》，在沈陽修建了火車站（今南站北貨場）。——沈陽市人民政府地方志辦公室編《沈陽市志2城市建設》，沈陽出版社，1998年

1899年，伴隨著中東鐵路的筑路大軍來到奉天，沙俄勢力進入奉天城，在城西建立了兩層清水磚（青磚）墻結構、木屋架的中東鐵路盛京站——“謀克敦”（今老道口大橋東首北側），把鐵路附近的大片土地劃為“附屬地”，歸沙俄東省鐵路公司獨立管理。——孫鴻金 著《近代沈陽城市發展研究（1898—1945）》，吉林大學出版社，2015年9月

1898年，隨同南滿支路的修建，俄國人進入沈陽，并劃出老城西郊約6平方公里的土地為“鐵路用地”。1899年又在沈陽西塔附近建成“謀克頓”（Mukden）火車站（位于沈陽站北貨場），并開始了在沈陽鐵路用地的建設。——賴德霖、伍江、徐蘇斌 主編《中國近代建筑史 第五卷 浴火河山》，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16年6月

這些記載所包含的基本信息稍有出入，但大致相仿——車站建成的時間是十九世紀末葉，位置在今沈陽站北的某個地方，站名音譯自俄語。

美國版1905年奉天地圖
資料來源：美國國會圖書館網站
中文翻譯：谷向鵬

考證了曹家屯老路基的谷向鵬繼續循著這條被埋藏許久的老鐵路線搜尋相關的蛛絲馬跡，他在美國國會圖書館網站找到了一張舊奉天地圖，發現在沈陽城西馬三家子附近有一地點標注為Old Mukden Station，應該翻譯為舊奉天站。

自新臺子至蘇家屯東清鐵道舊線路一般圖
資料來源：日本國立公文書館

在日本國立公文書館亞洲歷史資料中心的網站，谷向鵬發現了更多關于老鐵路線的資料。其中有一張《東清鐵道舊線路一般圖》，顯示這條線路上的幾個火車站，其中在馬三家子附近位置上的火車站叫做卜三家子，對面的村子叫小房身。這個車站與美國國會圖書館的地圖上的車站位置相近，那么，舊奉天站應該是卜三家子站。

義和團運動前馬三家子附近卜（堡）三家子俄國人規劃的奉天車站用地及其車站建筑平面圖
資料來源：日本國立公文館

同時發現了另一份調查報告《馬三家子守備隊長調查事項》，其中提到“馬三家子西南三公里堡三家子發現有被毀壞的俄國建筑，當地人稱是1900年俄國修建東清鐵路時留下的。該地村長保留有地契，再三究問，確認為堡三家子舊俄國停車場附屬地，于1899年由堡三家子民人賣給俄國人。”這里的堡三家子就是卜三家子，現為沈陽市于洪區馬三家子鎮西三家子村。

2021年衛星圖西三家子村和東大林村
資料來源：百度地圖

我們帶著這些資料來到西三家子村和東大林村實地踏查，得到兩位熱心村民的幫助，找到八十多歲的老人回憶，得到很多寶貴信息。經東大林村兩位老人確認，在解范線（原馬沙公路）兩側西三家子村和東大林村交界處曾有一塊叫做“洋城框”的區域，是過去俄國人修筑的從滿洲里通往營口的鐵路線上的火車站。老人們都記得小時候見過殘留的站舍建筑，他們叫做“洋城”，還知道義和團運動期間，被拆除的鐵軌扔在村南大坑里。

《朝圣者報》刊登義和團毀壞車站和鐵軌插圖
圖片來源：《遺失在西方的中國史：海外史料看庚子事變》

東北地區因為沙俄修筑鐵路，引發地方民眾對入侵者的極大怨憤，義和團在關內發起運動后很快波及到東北地區。從1900年6月開始，義和團成員在清政府一批主戰派官員的支持下，在俄國人控制的鐵路沿線拆毀鐵路、橋梁，焚毀車站及其他設施。《沈陽市志·綜合卷》大事記記載：“1900年（光緒二十六年）7月2日，義和團攻打天佑門外天主教主堂，清軍副都統晉昌派兵助戰，擊斃法國主教紀隆，焚燒教堂。同時，攻占奉天火車站。”天主教堂的位置大家都熟悉，火車站的位置在哪兒呢？

遼寧省檔案館選編《東北義和團檔案史料》里有一份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六月十八日《增祺關于奉天嚴備戰守并連日團民與俄兵開仗情形的奏折》，其中記載“自初八日以后，育軍統領云海、承順等會合拳勇，在接官廳等處與俄兵接仗，遂將其鐵路先為燒斷，遼陽城西最大之洋城被拳民焚毀，將洋兵擊斃多名，余皆退往南路。其北路新城堡亦系最大城，因營官周廷順等所帶奉軍前往查詢，該俄兵即將該哨官槍斃，而官兵亦奮擊，拳勇將其城焚毀。卜三家子洋城，亦經拳勇、育軍、奉軍合攻破焚。”

這份奏折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了。首先可以確定當時鐵路初建時，官方對火車站沒有正式稱呼，可能根據當地老百姓習慣稱為“洋城”。其次，在省城奉天南北已建設完成的鐵路線上，遼陽站和新城堡站是大型車站。第三，盛京將軍專門提到“卜三家子洋城”被焚毀，說明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車站。當時東清鐵路南滿支線在盛京城外還未遷移到西塔位置，卜三家子車站是距離古城最近的站點，它會是奉天火車站嗎？我們將繼續挖掘考證。

資料收集：谷向鵬、楊樹

整理/撰文：楊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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