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配樂大師范吉利斯：反感名與利，靠感覺和本能享受創作

當地時間5月17日，一代配樂大師范吉利斯（Vangelis）在法國巴黎去世，享年79歲。范吉利斯以《烈火戰車》《銀翼殺手》《南極物語》等電影配樂聞名于世，并曾于1982年憑借《烈火戰車》贏得過一尊小金人。

范吉利斯

1943年3月29日出生在希臘的他，本名伊萬哲洛斯·奧德希斯·帕帕薩納西烏（Evángelos Odysséas Papathanassíou）。據說是受到熱愛音樂的父親的影響，范吉利斯四歲就開始學彈鋼琴，中學時便和小伙伴組了樂隊。事實上，他從未接受過任何正規的音樂培訓，完全靠著自己琢磨，便掌握了吉他、鼓、電風琴等多種樂器。他生前曾多次表示，幸虧自己不是科班出身，所以身上少了許多條條框框，完全都是靠著感覺和本能在享受音樂創作。

24歲那年，范吉利斯和三位同齡人合組名為“愛神之子”（Aphrodite’s Child）的前衛搖滾樂隊，但沒過多久便遇上希臘國內政局動蕩，于是他決定帶領樂隊遠赴倫敦發展，沒想到卻因為缺少合規的工作許可證而半途駐留巴黎。既來之則安之，“愛神之子”很快就在浪漫之都扎下根來，發表的首張專輯《世界盡頭》也憑其迷幻搖滾風格一炮而紅，尤為正處于1968年歐洲革命運動熱潮巔峰的年輕人所喜愛。

范吉利斯

1970年，“愛神之子”開始在歐洲各地巡回演出，但作為樂隊靈魂人物的范吉利斯并未隨行。彼時，他已接到人生的第一份電影配樂邀約，正在為法國導演亨利·夏皮耶（Henry Chapier）的影片《愛的權力》（Sex-Power）譜寫配樂。也是在這一年，“愛神之子”開始錄制新專輯《666》，與此同時，范吉利斯也受到法國電視臺的邀請，為電視紀錄片《動物啟示錄》制作配樂。

兩年后，《666》正式發行，立即大賣，但此時樂隊已因為各種內部矛盾而宣告解散。與幾位更傾向于商業化、流行化發展的同伴不同，范吉利斯更看重的是實驗精神，單飛在所難免，而他1972年發表的首張個人專輯，名字就叫作《讓你的夢比夜更長》，按他自己的說法，那是獻給1968年法國學生運動的一首交響詩，其中不少歌詞甚至直接取材于巴黎年輕人的政治口號和憤怒涂鴉。

“愛神之子”的專輯《666》如今仍被視為經典之作。

1975年，范吉利斯終于來到倫敦定居，還開了自己的錄音工作室，陸續推出多張概念專輯，還和前衛搖滾名團Yes的主唱強·安德森（Jon Anderson）成了事業伙伴，聯名發表過不少作品。

1980年，范吉利斯受邀為電影《烈火戰車》創作配樂。影片根據真實事件改編，講述兩位英國運動員在1924年奧運會上的感人壯舉。導演休·哈德森過去在巴黎拍攝電視廣告片時就曾與范吉利斯有過合作，對其十分欣賞。因此在拍攝《烈火戰車》時，他也決定一改過往此類歷史題材影片多用古典音樂來做配樂的傳統，希望范吉利斯充滿現代氣息的電子合成器旋律，能賦予影片特別的韻律感。而且，相比找交響樂團來做配樂，范吉利斯為《烈火戰車》創作配樂的過程，基本全在他自己的倫敦錄音室內獨自一人完成，大大節約了制作成本，也為當年的歐美電影界開拓出一條配樂的新思路，影響到之后大量低成本獨立電影的配樂制作模式。

《烈火戰車》配樂唱片

1981年3月，《烈火戰車》正式公映，全球各地的觀眾都被影片旋律優美而氣勢磅礴的配樂所打動，也讓范吉利斯成了電影圈內人盡皆知的名字。在翌年三月舉行的奧斯卡頒獎典禮上，該片摘得最佳影片、劇本、服裝和配樂四項大獎，這讓范吉利斯成為希臘歷史上獲得小金人的第四人（但據說他因為害怕坐飛機，所以未去洛杉磯現場領獎），而單獨作為專輯發行的原聲配樂CD，也在1981年登上全球多地的銷量榜首位，最為人津津樂道的那首同名主旋律，更是沖到過美國公告牌排行榜的頭名位置。1984年，蘋果電腦公司發布首款麥金塔家用電腦，伴隨喬布斯走上舞臺的，正是這曲“烈火戰車”。2012年的倫敦奧運會上，它也被用作運動員領獎時刻的官方配樂。

1982年，范吉利斯又為他的希臘同鄉科斯塔-加夫拉斯的新片《大失蹤》制作配樂。該片贏得了法國戛納電影節的金棕櫚大獎，范吉利斯也拿到了英國電影學院獎的最佳配樂提名，最終惜敗于約翰·威廉姆斯的《ET外星人》配樂。有趣的是，那年的英國電影學院獎最佳配樂入圍名單上，范吉利斯除《大失蹤》外，還有一部《銀翼殺手》同獲提名，結果或許是選票分散的關系，反倒導致了獎杯旁落。

《大失蹤》配樂唱片

《銀翼殺手》配樂唱片

整個上世紀八十年代，正是范吉利斯電影配樂生涯的高產期，日本影片《南極物語》、西班牙影片《親愛的母親》、意大利恐怖片《欲血威尼斯》、梅爾·吉布森版的《叛艦喋血記》……全都找上了他。而在他本人看來，自己為《叛艦喋血記》創作的配樂，那才是個人電影配樂生涯的最佳作品，甚至要比《烈火戰車》都更勝一籌。

《叛艦喋血記》配樂唱片

此后幾十年里，自稱不想被迫成為“電影配樂流水線工廠”的范吉利斯還是將更多精力放回到純音樂作品的創作上，電影配樂產量大幅減少，僅為雷德利·斯科特的《哥倫布傳》、羅曼·波蘭斯基的《苦月亮》、奧利弗·斯通的《亞歷山大》等少數幾部電影寫過配樂。

晚年的范哲利斯又回到巴黎居住，據其經紀人透露，他這次是因為感染新冠肺炎病毒引發心臟不適而入院治療，沒想到最終竟就此辭世。工作之余，范吉利斯向來為人低調，很少接受媒體采訪，也絕口不提私人生活的點滴。據說，他曾有過兩段婚姻，膝下并無子嗣，理由是自己這門職業導致他經常全球各地飛來飛去，居無定所，很難給孩子理想的成長環境，所以感覺不養育后代更為合適。

范吉利斯曾經說過，他對成功和出名其實都頗不在乎，甚至還有些反感，因為在他看來，藝術家一旦出名，就會淪為生財的機器，創作也就失去了純粹的樂趣。至于那徹底改變他事業和人生的《烈火戰車》主題曲，對范吉利斯個人而言，那不過是他想要獻給自己父親的一串音符，因為父親年輕時也熱愛跑步，始終相信：路，就在自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