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胎權、推翻“羅訴韋德案”與美國的州控制權之爭

編者按：當地時間5月2日，《美國政治新聞網》（Politico）雜志披露的一份文件引發了軒然大波。美國最高法院試圖通過推翻羅訴韋德案（Roe v. Wade）的歷史性判決，取締對女性墮胎權的憲法保障，交由各州的法律自行決定。事實上，許多保守州的共和黨政治家一直致力于推翻羅訴韋德案；包括得州與阿拉巴馬州在內的保守州曾制定并通過了懲治“協助墮胎者”的法案。在他們的設計中，一旦最高法院推翻了羅訴韋德案的先例之后，所有這些反墮胎法案就會生效。對于保守派咄咄逼人的攻勢，民主黨政治家表示將更好地團結支持者，爭取搖擺選民，并努力保護好女性的權利。然而，這一切并非易事，在中期選舉和2024年大選即將來臨的當下，兩黨將圍繞墮胎權展開新一輪的角力。本文原載于《美國政治新聞網》（Politico），作者Zach Montellaro、Holly Otterbein。

隨著最高法院準備推翻羅訴韋德案，未來關于墮胎權的斗爭將不再以華盛頓為中心。全美各州，尤其是小范圍內的搖擺州（這些州將在中期選舉和未來的總統選舉中發揮巨大的作用）將成為下一輪斗爭的主要場所。

長期以來，美國兩黨的政治活動家和候選人都表示，最高法院對于墮胎權的裁決或許會顛覆2022年的局勢，并且對可能制定新政策的州選舉產生巨大影響。在《美國政治新聞網》（Politico）雜志披露塞繆爾·阿利托（Samuel Alito）大法官撰寫的主要意見草案后，關于推翻羅訴韋德案判決的討論也不再是“紙上空談”。

當地時間2022年5月4日，美國華盛頓特區，日前，美國聯邦最高法院泄漏的一份意見書顯示最高法院將可能推翻保護女性墮胎權的羅訴韋德案，引發廣泛爭議，呼吁墮胎和反墮胎人士在美國最高法院外舉行抗議活動。

在關鍵的戰場州，如密歇根州、賓夕法尼亞州、威斯康辛州、內華達州等地，圍繞墮胎權的爭論尤為突出。誰將當選州長，或誰能獲得少數幾個州級立法席位，都可能導致該州制定截然不同的墮胎政策。

“我們看到過不好的兆頭，但現在我們看到了白紙黑字，上面有阿利托法官的名字，”密歇根州民主黨主席拉沃拉·巴恩斯（Lavora Barnes）說。“‘（人們曾認為）它要發生了，它大概會發生，它可能發生。’但是看到它被寫出來，尤其是以這種方式寫出來，是非常不同的。”

5月3日，最高法院公開確認了草案的真實性，但強調它“不代表法院的決定”。鑒于民主黨在參議院的微弱多數地位，以及幾位參議員表示不愿意在包括墮胎在內的一系列問題上廢除阻撓議事，國會極有可能不會采取行動。同時，由于今年秋天兩黨都不可能在參議院贏得足以“阻撓議事”的多數席位，因此主動權將落在各州的州法庭手中。

威斯康星州共和黨策略師比爾·麥科申（Bill McCoshen）表示，“如果這個所謂的阿利托草案（或與其類似的進程）繼續推進下去，那么墮胎就會從聯邦問題變成州問題。因此，州議會和州長候選人必須在未來的每個選舉周期中表明自己對墮胎的立場。”

長期以來，民主黨人一直認為廢除羅訴韋德案將激勵他們的選民，并表示根據民意調查，大多數美國人認為在多數情況下墮胎應該是合法的，羅訴韋德案應該得到支持。民主黨現任州長和候選人紛紛譴責該草案，稱自己是反對本州通過限制性墮胎法的堡壘。

17名民主黨州長，包括搖擺州的威斯康辛州的托尼·埃弗斯（Tony Evers）、密歇根州的格雷琴·惠特默（Gretchen Whitmer）和內華達州的史蒂夫·西蘇拉克（Steve Sisolak）簽署了一封致國會領導層的信，敦促國會“迅速采取行動，確保所有美國人繼續切實享有生殖保健權和墮胎權”。

然而，該決定的直接政治影響尚不明確。民主黨領導人及顧問表示，他們相信這最終會激勵基礎選民，讓一些尚未作出決定的選民重新回到民主黨陣營，因為大多數美國人同意他們的觀點。不過，黨內有些人對該決定及其影響“是否能徹底扭轉正在形成的、艱難的政治環境”表示懷疑。

在《美國政治新聞網》雜志披露意見草案前，美國廣播公司新聞/華盛頓郵報于同一周發布的一項民意調查發現，58%的美國人表示，在所有或大多數情況下，墮胎應該是合法的；54%的人表示，法院應該維護羅訴韋德案。

著眼于如何贏得搖擺選民的民主黨競選團隊，已經開始就裁決對大選的影響進行民意調查。賓夕法尼亞州的民主黨候選人的一項內部調查發現，禁止墮胎“在非保守的共和黨人（搖擺選民中的一個重要群體）中不受歡迎”，61%的人對此表示反對，而32%的人表示支持。

曾與墮胎權利團體合作的HIT策略公司的民意調查員羅什尼·內東加迪（Roshni Nedungadi）指出，在意見草案遭到披露的當天，她的公司正在對年輕的民主黨支持者進行焦點小組調查，民主黨選民的轉變非常明顯。羅什尼表示：“我們的主持人在消息傳出之前問了一個問題，‘你認為羅訴韋德案被推翻的可能性有多大？’直到消息傳出之前，人們都不認為這是一種現實的可能。他們花了一段時間來處理這些信息。很明顯，他們感到非常憤怒。”

民主黨人還預計，該消息會帶來一筆意外之財，甚至超過支持墮胎的權利組織最近承諾支出的1.5億美元。駐硅谷的民主黨捐助者顧問庫珀·特博（Cooper Teboe）表示，“我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確保女性安全，以及確保她們的權利。”但是，他預計小額和大額捐贈者的捐款都會有“巨大”增長。庫珀認為：“人們要么徹底放棄，要么會比以前付出更多。其次，我們將看到草根階層將被激發起來，以一種類似于特朗普執政期間刺激他們的方式——沒有什么比憤怒更能激發選民了。”

自由派捐贈團體Way to Win的聯合創始人兼首席戰略官詹尼弗·費爾南德斯·安科納（Jennifer Fernandez Ancona）表示同意，稱該意見草案將使他們與大捐贈者的對話“更加緊迫”。詹尼弗指出：“中期選舉對民主黨人而言有點困難。因此，這證實了我們一直在說的，墮胎將成為民主黨人動員的核心問題，但民主黨人必須投入其中，這一切不會輕易發生。”

關于意見草案的反應已經帶來了早期紅利。賓夕法尼亞州民主黨州長候選人喬什·夏皮羅（Josh Shapiro）的發言人威爾·西蒙斯（Will Simons）于5月3日表示，他們達成了今年競選過程中最高的單日線上籌款數額。

當地時間2022年1月27日，美國弗吉尼亞州，美國弗吉尼亞州州長格倫·揚金。

共和黨人爭辯說，情況并不那么明朗，他們指出，前弗吉尼亞州州長特里·麥考利夫（Terry McAuliffe）在2021年復出時曾大力反對墮胎限制，但仍被現任州長格倫·楊金（Glenn Youngkin）擊敗，后者反對墮胎，但在大選前試圖淡化對該問題的關注。根據票站民調（該調查在選舉進行期間，設于票站出口，訪問剛完成投票者的投票意向）顯示，只有8%的選民將墮胎列為弗吉尼亞州面臨的最重要的問題。

共和黨策略師麥科申表示：“我認為，關心羅訴韋德案判決的民主黨選民可能會情緒高漲，他們會興奮一段時間。但是離大選還有6個多月。到那時，我認為大多數選民將重新關注通貨膨脹和經濟等錢袋子問題。”

共和黨人還指出，蓋洛普民意調查顯示，大多數美國人反對在第二和第三孕期墮胎。事實上，一些共和黨的州長候選人已經接受了被披露的意見草案。前眾議員巴萊塔（Lou Barletta）是本月賓夕法尼亞州州長初選中領先的共和黨候選人之一，他公開表示贊成這項意見草案：“我不認為這會改變初選。我認為這將對大選產生巨大影響。”

巴萊塔接著表示：“喬什·夏皮羅（賓夕法尼亞州民主黨州長候選人）明確表示他支持墮胎。但不管哪位共和黨候選人獲得提名，他們的立場都很明確，他們支持保護未出生嬰兒的生命。因此，兩位候選人之間會有明顯的區別。”

在一些共和黨州的初選中，候選人將這一消息視為促進其競選的機會，并正在調整其政治策略以作應對。在《美國政治新聞網》獲得的一份內部備忘錄中，賓夕法尼亞州另一位熱門州長候選人戴夫·懷特（Dave White）的助手預測，現在候選人的獲選可能性（electability）對共和黨選民而言更加重要。

備忘錄作者強調：“如果在初選中遭遇沒有對手的情況，喬什·夏皮羅將成為聯邦歷史上最積極支持墮胎的州長候選人，必須向反對墮胎的選民說明，擊敗夏皮羅是這次選舉中最重要的任務。”

夏皮羅在周二的新聞發布會上說，前四名共和黨州長候選人都支持墮胎禁令，其中兩人甚至不允許女性在被強奸或亂倫后懷孕以及女性的生命因懷孕而處于危險的情況下選擇墮胎。夏皮羅說：“這是一種極端的立場，我可以告訴你，這與大多數賓夕法尼亞州人嚴重脫節。”

其他關鍵州的共和黨人也發表了看法。前參議員大衛·珀杜（David Perdue）在兩份聲明中稱贊了這項裁決草案。珀杜正在與共和黨喬治亞州州長布萊恩·坎普（Brian Kemp）進行初選競爭。珀杜強調了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提名的三位大法官的重要性，并表示如果他成為州長，他將“立即召集立法機構召開特別會議，在佐治亞州禁止墮胎。”

但一些共和黨人在私下對于意見草案對中期選舉造成的影響持謹慎態度，并敦促候選人謹慎行事。威斯康星州的一名共和黨顧問在談到該州的州長競選時說，“共和黨初選中面臨的問題是，候選人是否要以適當的謹慎態度來對待墮胎問題，因為他們可能需要在秋季再次討論該問題。”

“這并不意味著他們不樂意看到法院的裁決，他們中的許多人一輩子都在為之奮斗；這也不意味著他們不會堅持反墮胎態度，”該人士補充道，“事實上，他們需要在州長競選的初選中表明態度，但需要以一種謹慎的、能夠在秋季再次強調的態度展示自己的立場。”

堪薩斯州將在中期選舉中對墮胎問題的重要性進行早期測試，該州是共和黨人今年翻轉州長職位的最佳機會，勞拉·凱利（Laura Kelly）州長是該州的唯一的民主黨現任者，并且將爭取連任；而特朗普在2020年的大選中贏得了堪薩斯州。

在該州于今年8月的初選期間，堪薩斯州將對一項擬議的州憲法修正案進行投票，該修正案將明確表示，堪薩斯州的最高法院并未確立該州的墮胎權，盡管州最高法院曾于2019年裁定并保護了墮胎權。

紅州的共和黨州長們也在這個問題上有所行動。2024年共和黨的潛在候選人、南達科他州州長克里斯蒂·諾姆（Kristi Noem）在推特上回應《美國政治新聞網》的報道稱，“如果羅訴韋德案被推翻，她將立即要求召開特別會議”。

除了州長競選，墮胎政治也可能在其他州的競選中占據極大比重——包括總檢察長和州議員競選，前者負責做出起訴決定，后者則負責撰寫州長決定簽署或否決的法律。

民主黨立法競選委員會主席杰西卡·波斯特（Jessica Post）表示，她認為羅訴韋德案遭到推翻或許會成為激勵傾向于民主黨的潛在選民的事件，那些選民可能曾因為民主黨在華盛頓擁有統一控制權而感到“滿足”。波斯特強調：“它給了民主黨一個統一的敵人。最高法院正在剝奪我們的權利，我們需要站出來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