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華交權：天不能有二日

宿華交權：天不能有二日 原創 巴九靈 吳曉波頻道

此次快手權力的變更，代表著雙核治理模式的失敗。

文 / 巴九靈（微信公眾號：吳曉波頻道）

快手突然宣布了一項重大的人事變動。10月29日，宿華辭去CEO職位，繼續擔任董事長，而程一笑將接替CEO職位。

左二程一笑，左三宿華

圖源：新浪科技

這是繼拼多多黃崢、字節跳動張一鳴之后，又一位決定交權的中國80后互聯網少壯派。但宿華的行動，有兩點特殊。

像張一鳴等人，交權的常規儀式是，在公司發展的上升期，用一封充滿詩意的公開信，宣告自己從復雜無聊的管理中抽身，仰望起星空。但宿華的交權，就是一份生硬的企業公告，此刻的快手并不如意，自年初上市以來，股價已經下跌七成。

快手CEO的接班人是程一笑。程一笑是快手的創始人，他曾“讓賢”，讓宿華當CEO。在過去的8年時間里，宿華雖有CEO的頭銜，但它更像是對外溝通的一張名片。

宿華跟程一笑，開創了中國互聯網領域里罕見的雙核治理模式，兩人都是公司的老大。二龍治水，二日同輝。

但此次快手權力的變更，代表著雙核治理模式的失敗。

雙核治理是快手自身的安排。

2011年，程一笑在北京創辦了動圖生成工具GIF快手。在快手的天使投資人眼里，這位曾在人人網任職的程序員過于靦腆，沉悶，不擅長表達，沉迷于產品，需要找一個人跟他搭班子。

那段時間的宿華，一直在大廠民工與創業之間來回切換。從谷歌辭職后，他連續做了32個失敗項目，然后投奔百度，拿著百萬年薪干了兩年，他又想創業。一款移動搜索引擎略有小成被收購后，宿華有點迷茫。

2013年夏天，在投資人撮合下，程一笑跟宿華吃了頓飯。一幫人喝了20多瓶啤酒，聊到深夜2點。程一笑缺人，宿華缺方向。兩個昔日的程序員相談甚歡，一見如故。為了邀請宿華入伙，程一笑和天使投資人湊出了50%的股份作為期權池，分給宿華團隊。

宿華擔任快手的CEO，同時擔任快手董事長，主要負責業務管理、企業文化、公關宣傳、商業化等業務。程一笑則成為首席產品官，專注產品開發等業務。

一個主外、一個主內，快手的雙核治理模式從此形成。自此，若遇到大事兒，兩人都是頻率一致，內部信，是兩人一起署名，公司出書，也是兩人都寫序。

兩人攜手，快手迎來大發展時期。快手砍掉了原有的GIF功能，精簡界面，引入算法做內容智能分發。趁著下沉市場風口，用戶量大幅增長。據說這兩人還住同一小區，下班后一同去吃螺螄粉。

2015年，宿華、程一笑與員工吃火鍋

圖源：環球網

但從2018年起，張一鳴的抖音逐步實現了反超，抖音甚至成為互聯網巨頭們的短視頻戰爭的導火索。

宿華與程一笑壓力巨大，2019年夏天，兩人聯名寫了一封內部信。信中說，快手在成長的過程中，肌肉開始變得無力，反應變慢，與用戶的連接感知在變弱。

松散的組織、佛系的態度，“慢公司”正在成為我們的標簽。這讓我們寢食難安。

他們發起了一場針對抖音的K3戰役，老鐵666，變成了老鐵996。戰役并非大勝，只是縮小了與抖音的差距。

在外部看來，快手的“佛系”，跟宿華、程一笑的理念有關。他們最早捕捉到了短視頻的風口，在早期成長過程中并沒有打過硬仗，兩人似乎偏重程序員思路，過于關注產品的打磨和調性，商業化以及團隊組織建設都慢了半拍。

有員工已經看出雙核治理的問題。

去年，快手前50號資深員工在公司內網發布長文章《談談我司的病》。這篇打著“君有疾在身，不治恐將亡”旗號的信里寫道：快手“信息不透明”“公司上下人心浮動”“喜歡空降管理者”“業務暗中較勁”“部門派系林立”。

快手前50號員工朱藍天《談談我司的病》

圖源：深網騰訊新聞

宿華與程一笑的關系也被提及：

難道宿華和一笑兩個人之間在這一兩年沒有那么多較勁嗎，還像2017年以前那樣親密嗎？

宿華回復說：“這里每一類問題都是已知的問題，而且都是在處理中的問題。”程一笑回復說：“之前我也覺得增長是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但我現在清楚地認識，增長是不能解決問題的，而是掩蓋了問題。”

雙核治理是否出了問題？兩人并沒有回應。

曾經有一段時間，中國互聯網產業也曾采取過雙核治理的模式。

2015年前后，行業經歷了幾次大并購。滴滴與快的、58同城與趕集在完成合并后，便建立了聯席CEO制度。

在58同城與趕集合并后，58同城的姚勁波跟趕集的楊浩涌聯合掌權。但7個月后，楊浩涌便辭去了職位，其他并購案中，聯合CEO們也都無一例外地退出了。

58同城姚勁波（左）與趕集網楊浩涌（右）

退出的原因有二：

1. 兼并主要是雙方資本意志在發揮作用，聯席CEO制度本身是一種穩定軍心的制度安排。

2. 兩個老大，在公司內部造成兩個紅太陽，對公司管理造成難度。姚勁波說，當時設立聯合CEO制度，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但兼并后，兩邊的團隊都圍繞在自己原來的老大身邊，整合速度慢。

“我們花了很多精力，開了無數次會討論該怎么優化團隊，但結果并不理想。聯席CEO在中國行不通。我們已經站得夠高，如果在我們這兒沒法實施，估計后面的人也不用試了。”姚勁波說。

2014年，《財富》雜志在一篇文章中說，在過去的25年里，財富500強榜單里的公司只有22家公司采取聯席CEO的組織架構。

二日同輝的案例在企業里很少，也是有原因的。《財富》雜志援引斯坦福商學院教授的話說：“當你擁有了權力，你看待自己的角度就發生了變化。一旦你坐上這個位子，你對可能危及自身權力的威脅就會非常敏感。”其中一個潛在威脅，就是和你享有同樣權力的另外一個人。

快手的雙核治理模式，是公司成立早期便形成的制度安排。而它也做了一定的分權安排。招股書顯示，兩人個人持股差距不大，宿華和程一笑分別持股12.65%、10.02%。在職位安排上，宿華主外，程一笑主內。

兩人對外似乎步調一致，關系和諧。

但資深員工在《談談我司的病》的文章里對這樣的治理模式有疑問。

而虎嗅在一篇報道中，援引快手前員工的話說：

有一段時間，公司業務負責人對宿華、程一笑交叉匯報，且很多匯報一人決定后另一人有權推翻，這無疑會使推進受阻。

這位前員工表示：“快手公司內部主產品運營、游戲、電商等業務都在程一笑手中，宿華主要是負責公司戰略、投融資。如果程一笑不配合和給予資源支持，宿華的管理就如同紙上談兵。”

二人權責不清，在決策時員工便會左右為難，形成內耗。

今年2月，快手在港股上市。上市當天市值突破1.23萬億港元。但是接下來，快手開始跌跌不休。半年報顯示，2021上半年，公司實現營收361.6億元，調整后凈虧損96.9億元，同比擴大54.2%。

圖源：快手2021上半年財報

縱然行業強監管影響了快手，但結合第三方數據來看，它與抖音的差距依舊很大。在一些分析人士看來，快手的雙核治理需要改變，公司需要一個真正的“主心骨”。

從兩年前開始，快手也意識到管理頑疾，對組織進行持續調整。

今年9月，快手首次設立了事業部制度。在本輪調整中，快手的高級副總裁嚴強離職。媒體報道稱，嚴強是快手的功臣，由宿華引進快手，被當作宿華的嫡系。據財新的報道，一些快手員工對嚴強的離職并不意外，認為這是“程一笑的勝利”。

到10月29日，快手進行了最高級別的權力調整。

宿華辭去CEO職位。繼任者程一笑，負責公司日常運營及業務發展。宿華將繼續擔任董事長，負責制定公司長期戰略。不過，兩者在匯報關系上，程一笑依舊向董事長宿華匯報。

宿華后退一步，淡出管理；程一笑前進一步，成為公司靈魂人物，全面主抓經營。重新厘定關系的兩人，究竟能不能拯救快手股價，這就得交給時間了。

作者 | 馬淚淚 | 當值編輯 | 李夢清

責任編輯 | 何夢飛 | 主編 | 鄭媛眉 | 圖源 | 視覺中國

原標題：《宿華交權：天不能有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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