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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跟鞋、絲襪、香水,都是幾百年前這個男人玩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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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圖:早期杜邦絲襪廣告
絲襪一直是全人類女性的閨中必備品。尼龍絲襪剛面世的時候,價格不菲,2美元一雙,一天能賣出7萬雙,可見絲襪多么就受到當時女性的青睞。如今,絲襪是許多女性必備的單品,擁有一種藝術美感。如果再加上一雙高跟鞋,那么女性的腿部曲線就能被更好地修飾出來,男性朋友往往會為絲襪和高跟鞋所帶來的魅力傾倒。

而在兩三百年前的歐洲,絲襪還是上流社會男性的專屬。當時歐洲的男性貴族服飾華美,衣著考究,長筒絲襪可以完美的塑造男性下半身曲線,威猛又不失優雅。慢慢的,絲襪之風在歐洲貴族上層中間流行起來。2010 年,法國巴黎就拍賣過拿破侖流亡圣赫勒拿島時穿過的一雙絲襪,成交價超過20000歐元。那時最愛穿絲襪的男人是法國國王路易十四,每每畫像之前都要穿上自己的各色絲襪(白色、紅色、黑色),凸顯那雙裹著絲襪的大腿。

除了引領絲襪潮流外,路易十四還給現代女性貢獻了自己的另一大發明,高跟鞋,因為路易十四是個矮子,據傳只有154cm,他對自己的身高十分不滿,于是他叫做鞋工匠給他的鞋子在腳跟處墊上厚跟,是第一雙高跟鞋。

事實上,自稱“太陽王”的路易十四是17世紀歐洲最有權勢的國王,他在位時間長達72年110天,是歷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之一,也是有確切記錄在世界歷史中在位最久的主權國家君主。在他的統治下,法國迎來了軍事和藝術成就的黃金時代。他運籌帷幄,憑借魅力和才能,將宮廷和國家置于自己的絕對控制之下。
近日,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了英國著名貴族女作家南希·米特福德的代表作《太陽王:凡爾賽宮的路易十四》。本書首先是一部人物傳記,米特福德以細膩的筆觸描述了國王路易十四的個性與宮廷政治及其對法蘭西國運的影響。然而本書又不僅僅是將政治與個性融合成為一體的絕對君主的傳記,它也是三位女士(路易十四的三位情婦路易絲·德·拉瓦利埃、蒙特斯潘夫人和曼特農夫人)的合傳,生動地刻畫了她們對凡爾賽宮廷至關重要的影響。
作者的描寫極具細膩,舉凡生活場景、人物性格及心理活動都有細致的描摹,展現了路易十四及其同時代人物的獨特個性和魅力,繪制了一幅浪漫光彩的法蘭西宮廷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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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凡爾賽宮
文 | 南希·米特福德
來源 | 《太陽王——凡爾賽宮的路易十四》

本文節選自《太陽王——凡爾賽宮的路易十四》一書,
介紹了路易十四修建凡爾賽宮的緣起。
從中我們大致也可以了解,
今天我們為什么會用“凡爾賽”
來指代那些特別愛炫耀的行為吧。
路易十四同時愛上了凡爾賽和路易絲·德·拉瓦利埃,不過凡爾賽才是他的一生摯愛。在他入住凡爾賽之前,入住此地的念頭便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即使在他執政期間,外出狩獵,抑或是在前線沖鋒陷陣的時候,官員們也必須每天為他寄呈一封信件,告知他凡爾賽的日常工作,即便是細微末節也不可遺漏。他在世期間,從未停止對凡爾賽的擴建和修繕工作。朝臣卻認為這是一種近乎“偏執的愛”,不可否認的是這恰巧是他傳奇人生的一部分。事實上,太陽王只在中年和晚年時期居住在此地。而他年少時期,他的宮廷則選擇在他的出生地盧浮宮或是圣日耳曼昂萊——當時朝臣不過幾十人——間或他還會出行香波堡、楓丹白露以及萬塞訥。就像封建君主一樣,他經常常年在外,到處征戰,于是凡爾賽便成了他的臨時宿營地。

無人知曉這個神秘的男人什么時候開始構思將他父親的狩獵行宮變成宇宙的中心,也許早在1661年,他在那兒的花園里為年輕的情婦和朋友們舉辦聚會的時候便萌生了這種想法,那時候,這批人平均年齡才19歲。而他已經23歲了,結婚一年并育有一子。即使是這樣,他的王國依然由他的教父——紅衣主教馬扎然掌管,他的行為舉止也受他的母親——奧地利的安娜所規約。他想要遠離老一輩的視線,而凡爾賽正是理想的圣地。盡管聚會只能在花園舉行,房子也很逼仄。但在那年少的幸福時光里,那兒總是惠風和暢,晴空萬里。中午的炎熱漸漸退去,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可喜的變化,傍晚時分的清風緩緩襲來。

路易十三在凡爾賽的房子大概有二十幾個房間,還有一個專為男士準備的大宿舍。這棟房子坐落于一所12世紀教堂旁邊的小村莊——現在的橘園(The Orangery)所在地;而凡爾賽的蘇伊瑟斯水池正是原先那個村莊的一個池塘。附近還有一些貧窮的小村莊,像特里亞農、圣西爾,還有克拉尼。凡爾賽正好就在諾曼底到巴黎的主路上,但比這兩座城市要興旺得多。農場主和他們的牛群都要經過此地,這里還有三家客棧營生。周圍的村莊其樂無窮——事實上,路易十三像大多數波旁人一樣,從小生長在馬背上。于是一天的狩獵之后,他經常留在凡爾賽——所以他建造了這座房子,以便在天黑之后可以選擇是留在旅館還是策馬趕回圣日耳曼。

路易十三
毫無疑問,路易十四去沃子爵城堡的知名赴宴可能激發了他關于日后如何修建凡爾賽宮的最初靈感。像大多數混血兒一樣,他具有強烈的民族主義情懷,所以當他看到新建的沃子爵城堡的時候,他首先看到的是法國當代品味的完美絕倫,驚嘆其擺脫了彼時流行的意大利時尚風味。1661年8月17日,這座城堡的主人尼古拉·富凱為了慶祝喬遷之喜,宴請國王——為此他甚至邀請了六千人來恭候國王。事實證明,這只不過是富凱為自己舉辦的一場告別盛宴。國王百感交集,既欽佩又憤懣,里里外外研究了所有華麗的裝飾細節之后,國王認定富凱作為一名臣子——而且還是財政大臣——大肆炫耀,窮奢極欲,不盡職守,令人難以容忍。夜幕降臨,富凱將鉆石皇冠和馬鞍之類的禮物贈予客人——至此,國王就更加堅定了他的看法。國王對于富凱的熱情款待“無以為報”,只能將其打入監牢,于是后來,我們再也沒有聽聞誰敢宴請國王。
馬扎然死后,富凱真正的罪行實則是他的勃勃野心:他企圖取代馬扎然,成為政府首腦。如果路易十四正如大家所“期待”的那樣,只是無能的傀儡,那富凱將會統治整個國家,并架空國王。然而,路易十四自有他的打算,并一一付諸實施,因為他有義務擺脫這個聰明卻無恥的政治家。此后,他暴露了第二個不可動搖的野心。第一個野心是他的婚姻,他想要的妻子是馬扎然的外甥女——瑪麗·曼奇尼,他卻陰差陽錯地與西班牙的瑪麗亞特蕾莎結成連理。他們分別時,瑪麗·曼奇尼對他說:“您是國王;您愛我,然而您還是要送我走。”他不僅是眾多情婦的主宰,還是他自己,更是整個法國的主宰。瑪麗亞特蕾莎最終還是將西班牙的王冠帶給了波旁家族——誰又敢斷言馬扎然絞盡腦汁所想的不是更大的一份獎賞呢?事實證明,他的計策是很多家族的寶貴遺贈。

于是富凱踏上去往皮內羅洛堡壘的漫長殉難之路。他的罪孽并沒有牽連到他的子孫后代。他的女兒貝蒂訥公爵夫人在凡爾賽宮里總是受到親切的接待。路易十五年代,他的孫子貝爾島公爵是一名既富有又受人尊敬的軍人,而他(貝爾島公爵)的兒子吉索爾則被人稱作“法國的菲利普·西德尼爵士”(Sir Philip Sidney)。但國王趁機從沃子爵城堡斂取了大筆贓物,他認為自己這樣做公正合法,因為這些贓物正是富凱用貪污的公共錢財購得的,換句話說,就是用的國王本人的錢財。
畫卷(Archives)、掛毯、織錦、銀器、鍍金銀飾、雕像,還有上千棵橘樹都踏進王家宮殿的大門。光是橘樹的數量就令人嘆為觀止;這些橘樹即使到了現在也得花費一百英鎊。國王對這些樹可謂視若珍寶,不但將它們擺放到各個房間里,還養在銀盆里(如果某人被驅逐出法國,那么關于這片神圣的土地,他唯一能聯想起來的可能就是栽種在銀盆里的橘樹)。路易十四的八棵樹迄今仍在凡爾賽的橘園里。他還重用三位建造沃子爵城堡的大名鼎鼎的人物:園藝家勒諾特、建筑師勒沃、統管所有作品的藝術家勒布朗。他需要他們來幫助他實現縈繞在他腦海里的設計藍圖。

路易十四似乎早已預料到他的壽命會很長。所以不管是藝術的還是政治的,他的計劃都是長期的。這些計劃慢慢成熟,也不會受到任何人的干預。他下定決心為自己打造一座府邸之后,為何會選擇建造在凡爾賽卻一直是一個謎題。如此龐大的工程,光是材料問題就足以令人一籌莫展。他堅持要保留父親原先的小木屋,并在其周圍建造他自己的豪宅,而那座小木屋原本坐落在不斷移動的沙丘上。隨著房子逐漸擴建,山體本身也不得不擴大。而且水供應也一直是個疑難問題。那么,既然他想要一座屬于自己的府邸,作為他統治的紀念碑,那他為什么還要在一座已經過時的舊房子周圍建造呢?他的建筑師們都懇請他把這座老房子拆掉,因為它增加了他們的工作難度。而他的回答卻是,不管出于什么導致這座房子消失,他都會立即一磚一瓦地將它重修起來。
毫無疑問,凡爾賽對他有種特殊的魅力,盡管他的朝臣們永遠無法想象這種魅力究竟源自何處;于是,當他想將他們所有人都聚攏到他身邊,和他一起居住的意圖越來越明顯的時候,這些朝臣們怨聲載道,滿腔怨憤。他們竭盡所能,甚至當著他的面抗議,“視野不夠開闊”。但他喜歡這種景色,這也是法蘭西島最具有代表性的景象:一片巨大的森林被從中切割開來,悄悄地延伸到西方的地平線,在路的盡頭佇立著兩棵楊樹。雖然他一直想用運河來點綴這里,但他絕不會使用雕塑來代替楊樹。另一種抱怨便是“這里沒有城鎮”。然而,只要是國王居住的地方,城鎮便會自然而然地誕生;這座城市可以適當地進行規劃和布局。還有人抱怨“居住此地有害健康”。然而國王在這里感到心曠神怡,妙不可言。

國王的首席政治顧問科爾貝提出更嚴重的反對意見。而科爾貝恰好獲得了路易十四十分敬重的一位了不起的老人,即首席大法官塞吉耶的支持。科爾貝想要法國國王住在首都。不難想象,在那個建筑時代,路易十四想要一座現代化的鄉村住宅,但為什么要選擇凡爾賽呢?早期,科爾貝根本不知道這座房子會變成什么樣子;于是,他更不想在此浪費錢財和人力,依他看來,這些就理應用來打造盧浮宮,使之成為適合偉大國王的居所。但是路易十四一開始就沒打算住在巴黎。他并不像世人所說的那樣害怕巴黎人——恐懼被排除在他的本性之外。他也沒有忽視巴黎,相反,他為此地方方面面的發展勞心費神,于是巴黎這座城市從中世紀的蓽門委巷搖身一變成為適宜居住的城市。的的確確,他無意再讓另一場投石黨運動——在他童年時期爆發的王公貴族之間的內戰——使得他、他母親還有他的兄弟陷入窘境,甚至一度墮入舉步維艱的境地。投石黨運動對國王幼小的心靈造成巨大的創傷,而為了直面這種創傷,他背負了太多的壓力。毫無疑問,他的政策便是不讓權力落入貴族之手,他喜歡將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收納眼底。不管他在哪里建造他的王宮,他都會憑借他天生的支配人格來達到這個目的,所以說這并不是地理問題。
路易十四是個“鄉野村夫”。他擅長各種運動,幾乎忍受不了待在室內;他每天都要花費數小時狩獵或者射擊。他去世之前的一年,還用34發子彈擊中32只野雞,在槍械簡陋的時代,這也算是驕人的成績了。從楓丹白露騎馬去往巴黎檢查盧浮宮和萬塞訥的建造進程,還要和兄弟在圣克盧堡進餐,檢查該地的修繕情況,然后又得騎馬回到楓丹白露,這些在他看來稀松平常。到了古稀之年,他對園藝越來越感興趣。這樣的一個人若是終身被囚禁在城里,那會多么悲慘凄涼。

少年路易十四
自從愛上凡爾賽之后,對于增強營造凡爾賽最初吸引他的那種氛圍,他總是深思熟慮之后做出正確的決策。他修筑了世界上最富麗堂皇的宮殿,但它依然是年輕人的家,宏偉壯觀卻并不矯飾浮夸——這里有明亮的燈光,新鮮的空氣,歡愉的氣氛——真真切切是一座鄉村別墅。事實上,它原本應該算是府邸而非宮殿。
一開始,他在花園里下的功夫要比在宮殿本身多得多,沿著他的父親路易十三已經鋪好的線路,在此基礎上,逐漸擴大規模,精雕細琢,還增加了水源。他增加了越來越多的綠色“房間”,這些“房間”把中央小巷或綠色地毯切分開來,他用這些“房間”舉行了規模越來越大、越來越精致的聚會。這些聚會與下一個世紀的農村節慶活動并沒有什么共同之處,沒有甘草的氣息,農家也沒有參與其中。自然的韻味占據著一席之地,格狀“廳室”里裝飾、點綴著東方的奢侈品。可以想象,人們多么熱切地渴望收到這些聚會的邀請函,國王已經開始利用法國對時尚的熱愛來駕馭這些王公貴族們了。1664年,他舉辦一場名為“魔法島的樂趣”的盛宴,從5月7日到13日,整整持續七天。但其實對于客人來說,苦大于樂,因為他們沒有地方可以睡,所以只要有村舍和馬廄,他們倒頭就睡。1665年,國王每周都會在凡爾賽住一天,通常情況下,他會從圣日耳曼過來,檢查這邊的工作進展情況,在房間里掛上幾幅畫,在公園里散步游覽,然后和朋友們一起娛樂。

貝爾尼尼(Bernini)恰在此時到訪。他受邀前往法國,為盧浮宮的裝修制定計劃,而當時的盧浮宮到處佇立著不同時期的建筑物,所以顯得雜亂無章,看上去更像是一個村莊而不是宮殿。國王一心想讓巴黎更加潔凈,并且他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但盧浮宮總還有一些令人不太滿意的地方——不夠漂亮正是其中之一。貝爾尼尼的計劃并不受歡迎;國王認為太“巴洛克”了,不適合法國北部素凈冷峻的天空,而科爾貝則提出了比較實際的問題,比如仆人睡在哪里,食物又如何從廚房呈上來。但是國王和貝爾尼尼相處得很好,于是使了些計謀讓貝爾尼尼覺得他自己所有的失敗都是因為科爾貝。但貝爾尼尼對法國的藝術家、建筑師還有朝臣們都很粗魯傲慢,他根本不喜歡他們,這些人也很討厭他——這便是法國人和意大利人無法欣賞彼此的優點的歷史淵源。幾個月之后,他帶著錢財和感激回家了。如果他沒有雕刻出路易十四的半身像,那他的這趟行程就完全是在浪費時間。這尊半身像是凡爾賽價值連城的珍寶,也是唯一能描述當時國王形象的證據。

很不幸的是路易十四的半身像并不吸引人,可能是因為假發看起來很不自然,與下面的卷發有著天壤之別。如果仔細地盯著他的臉看的話,會發現他有詼諧幽默、和藹可親的氣質(類似氣質出現在盧浮宮米涅爾的作品中),但是絕對談不上英俊帥氣——在一些肖像畫中,他的的確確帶有東方人的特質(即使路易十四的祖先是阿拉貢人,他身上也很可能流淌著猶太人和摩爾人的血液)。有很多描寫他的第一手資料,這些作者要么就是像威尼斯大使這一類的,是為了向他們的政府描述他(對當權者的外貌描述很重要),要么是以日記或者回憶錄的形式寫的,是為了在他死后出版。如果都不是,可能是寫成了書信,似乎沒有誰注意到國王身上體現出的外國或者異國情調。他們一致認為他又黑又高,一表人才,四肢勻稱,眼睛小但炯炯有神,雖然他似乎從來沒有睜開過,不過給人印象卻是他能真切地洞察一切。他身上最突出的亮點便是他的鼻子,雖然在鼻孔上方的鼻尖稍有些往內收縮,但是鼻子挺拔;他只在年老的時候才看上去像個猶太人。所有人都在談論他高貴的外表和非凡的優雅。他似乎從來沒有做過考慮不周抑或是毫無意義的舉動,以至于他看起來像神靈一樣(或者根據一些人的說法,他是舞臺上的天才表演家)。貝爾尼尼的半身像雕塑讓我們認為路易十四的外貌確實具有這些特征。希望在這本書里,他奇怪的特點會一一顯現出來。

他對這尊半身像很滿意,并委托貝爾尼尼回到羅馬之后,能在空閑時間雕刻出一尊他的騎馬雕像。而這尊雕像十九年之后才打包運送到凡爾賽,在橘園里被打開。國王卻很厭惡它。他一直為自己精湛的馬術而感到自豪,現在卻被雕刻成似乎連坐在馬鞍上都是一種錯誤。他想打碎雕像。但最終他命令夸瑟沃(Coysevox)做了一些調整,使它看上去不是太陽王,而是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并派人將其棄置在蘇伊瑟斯水池的盡頭——它現在依然在那里,盡管鄰近一條鐵路線,而且周圍很多垃圾,還有凡爾賽下層平民所做的涂鴉,但還是很漂亮。現在已經很少有人到那里去參觀了。
直到1666年奧地利的安娜去世之后,國王才開始以成熟獨立的人格行事。她的年齡大到可以當他的祖母,因為生他的時候,她已經結婚二十三年了。她是一個十分文明禮貌的人,他也很欽佩她。她比歐洲歷史上的任何王后都會掌管宮廷,那些王后要么太懶要么太聰明,以至于她們總是做些與政治無關的事。路易十四的執政生涯極其漫長,他甚至在五歲的時候就已登基——當時他的母親把執政權完全交到了紅衣主教馬扎然的手里,這個人可能是他母親的情人,也許是她的丈夫。路易十四一直等到1661年紅衣主教辭世之后,才成為法國的統治者,不像他的祖先查理五世在類似的情況下顯得那樣急不可耐,這也許是他優雅而不失禮儀的一種體現。他小心翼翼,從不驚嚇他的母親或傷害她的感情——他的情婦和私生子都被擋在他母親的視線之外。他知道她擔心女人對他施加影響。

拉瓦利埃女公爵,路易十四的第一任正式情婦
奧地利的安娜死于癌癥,她離世的時候很痛苦。臨終前,國王和王后跪在床邊哭泣時,她喃喃地說:“這些孩子們——”但事實是他們都已經28歲,早已不再是孩子了。王后瑪麗亞特蕾莎有足夠的理由哭泣,因為她最好的朋友即將離開她。她的父親正是安娜的哥哥,而她的母親則是路易十三的妹妹,所以算得上是國王的重表親。安娜很喜歡她,也許是法國唯一一個既喜歡她又支持她的人。王后這一生都摯愛著國王,然而不幸的是,無論是站在西班牙還是法國這邊,國王都未能被培養成一名忠誠的丈夫。阿拉貢的族譜簡直就是令人驚訝的龐大私生系統,而法國歷代慣有的習俗便是,國王有一任妻子,但是會當眾承認一位情婦,這位情婦實際相當于第二王后。亨利四世的私生子是個有權勢的公爵,在宮廷大搖大擺,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最小的兒子1682年才去世。
他母親一咽氣,他就立刻停止哭泣——在他的漫漫一生中,只有勃艮第公爵夫人的去世才對他造成影響。他隨即宣布拉瓦利埃小姐是他名義上的情婦,讓她成為女公爵,并當眾承認他們的寶貝女兒瑪麗安娜。他們的第一個兒子3歲就夭折了,名叫路易·德·波旁,并沒有頭銜。溫文爾雅的路易絲羞于變成情婦、母親抑或女公爵,現在卻被帶進了公眾視野,這并不適合她。她向來就是被藏起來的女人,只有夜幕降臨,她才可能與國王在凡爾賽龐貝街的房子里私會,或者在狩獵過程中,在森林里偶然邂逅——一個樸素的鄉下姑娘,也是出色的騎手,所以宮廷里紛繁復雜的氛圍令她迷惑不解,盡管如此,她絕不會厭惡在這里所接受的恩惠。比如金銀珠寶。她本應該可以起草更多的請愿書(placets)——向國王請愿,以此來獲得一些有利可圖的掛名閑職,這是宮廷生活的特點之一。在所有這些方面,她都比其他情婦具有更明顯的優勢。在他們相戀之初,她本來應該很開心的,因為她崇拜的國王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她的藍色眼眸里時常無來由地掛著晶瑩的淚珠。她的淚珠融化了他的心;可是現在他已經厭煩了她總是哭哭啼啼。在國王宣布的無數情婦里,她還算不上是他的伴侶。
在他母親過世之后,國王似乎就擱置了凡爾賽的主要修建計劃。因為這正好發生在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期間,他力圖爭取妻子對西屬尼德蘭的繼承權。在征服弗蘭德斯并于1668年簽訂《亞琛條約》之后,他又一心一意投入凡爾賽的建造之中。為了向過去的體制告別,他舉辦了一場娛樂活動,也是這時,莫里哀的《喬治·唐丹》首次登臺。當時三百多位女士應邀坐下來一起共進晚餐。路易絲·德·拉瓦利埃有孕在身,憂郁煩悶,緊挨著國王。但是他的視線卻完全沒有在她身上,而是在另一張桌子上,蒙特斯潘侯爵夫人和她的朋友斯卡龍夫人正談笑風生。這兩位女士正是當時社交圈最活躍的兩個人。經年之后,當人們再回憶起這場盛宴,會發現它不僅囊括了過去和現在,還有未來。

蒙特斯潘侯爵夫人
國王的三段主要感情模式幾乎一成不變,新的情婦不知不覺就取代了現有情婦的位置。當他開始和他的弟妹(英國的亨麗埃特)調情的時候,流言蜚語四處彌漫,于是她讓國王假裝是在追求她的一名女仆,比如路易絲·德·拉瓦利埃。然而,偽裝卻變成了現實。他一開始并不在意蒙特斯潘夫人,但路易絲不能沒有她。他每天都會看見她,而她則決心征服他。她喚醒了撒旦,并大獲全勝。她是宮廷里最風姿綽約、最聰明伶俐的女人,即使沒有這樣一位貶低她身份的盟友的幫助,她也應該可以取得成功,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在她把他卷入事件之前,她一直沒有取得進展。然后就是斯卡龍夫人,即后來的曼特農夫人,是由蒙特斯潘夫人強塞給國王的。國王并不能忍受她,但是她激活了他心中的上帝,于是在這一輪她旗開得勝,盡管她花的時間更久一點。路易絲·德·拉瓦利埃是三個人中年齡最小的,她比蒙特斯潘夫人小3歲,比斯卡龍夫人小9歲。這些女人身上并沒有完全共享國王的審美品位。蒙特斯潘夫人總是肯花大手筆去贊助那些藝術家。而另外兩位則對藝術完全沒興趣——實際上,曼特農夫人不喜歡國王把錢都花在雕琢裝飾房子上。路易十四從來沒有什么蓬帕杜夫人。
在那場“娛樂”盛宴幾天之后,凡爾賽又交付到工人們的手里,開始建設所謂的外殼。在勒沃的配合下,國王決定用自己的房子將父親的小木屋像稀世珍寶一樣包圍起來。勒沃保留了東面的磚墻和石頭,在兩側設計了翅膀一樣的長亭,通向大臣們的寢宮。至于東面的花園,他給花園的正面設計了一個新的石式結構,氣勢更加恢宏,由兩個廂房組成,這兩個廂房又通過一樓的平臺連接在一起。國王則把注意力放到了小鎮上面。小鎮交由勒諾特全權負責,土地則分給那些想要建造房子且獲得批準的人。三條放射狀大道從軍隊廣場延伸出來。

在1668年的娛樂盛宴之后,國王又全心全意投入自己喜歡的事業之中,即戰爭和建筑。
他與英國表兄弟查理二世結成聯盟,于是他著手征服荷蘭。那時候,鮮少有人會意識到如果兩個國家和平相處,那么兩個國家的繁榮昌盛都會實現。各國針鋒相對是常態。在整個17世紀,歐洲只有七年處于安然無恙的和平狀態。一旦貿易開始擴大,那和平自然而然會被激烈的爭吵所扼殺。
路易十四的確想要與荷蘭交好。他準備把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奧蘭治的威廉,卻遭到了斷然拒絕,這令他顏面掃地。威廉說,他們家只娶國王名正言順的女兒,而不是私生女。威廉是瑪麗·斯圖亞特的兒子,也即將成婚。因此,瑪麗安娜留在家里,嫁給孔蒂親王(The Prince de Conti)。路易十四,總是對私生子女這個問題極度敏感,所以終其一生,也沒原諒威廉的侮辱。他不喜歡荷蘭人還有三個其他原因:他們根深蒂固的共和主義思想、他們的新教以及政治傳單。他對自己國家的印刷媒體進行嚴格審查,但是有關他自身、他的政策和家族的討厭報道一直源源不斷地從海牙和阿姆斯特丹的印刷廠涌現出來。此外,他對萊茵河也一直過分癡迷。他的外交政策從來沒有改變過其主要宗旨,即保護作為法國邊境的萊茵河和連綿的山川,還有海洋。
萊布尼茨一直在說,路易十四沒有必要為了使法國成為“世界的夢中情人”或者變得異常富有而戰斗,他只需要安安靜靜地守住現在的邊境。但如果他一定要戰斗,一定要征服那些新興國家,那為什么不選擇地球的其他部分呢?埃及、亞洲和美洲都在等待著它們的征服者,難道這些不都是比德意志的一些小村莊更有趣的戰利品嗎?路易十四毫不在意那些具有異國情調卻毫無價值的東西,但現如今,誰又會因此而責備他呢?他感興趣的正是那些邊境地區,那些山川河岳,不過最令他癡迷的還是萊茵河。每當他的視線落在地圖上這條河流所在位置的時候,他就會想到荷蘭,隨之變得異常煩躁。他戴上羽飾帽子,率領孔代將軍和蒂雷納子爵前往荷蘭,企圖拿下她。就在阿姆斯特丹附近,他以為自己成功了的時候,勇敢的荷蘭人打開堤壩,于是國王發現自己正處在內陸海的邊緣地帶。盡管付出可怕的代價,但荷蘭好歹是保住了。此時許多國家都對荷蘭伸出了援助之手,形勢對法國稍稍不利。在奧蘭治的威廉的統治之下,荷蘭從未落入他人之手,盡管至少有兩次,路易十四似乎都快要將她的統治權握在自己手里。但他每次都在關鍵時刻轉身而去:和往常一樣,沒有人知道原因。1675年,蒂雷納子爵在戰斗中陣亡,這對他的士兵無疑是一個沉重打擊,因為他們是如此愛戴他——那天晚上,整個法國軍隊都在為之抽泣哽咽。法國軍隊隨之而來的損失便是孔代的退休。1679年,《奈梅根條約》簽訂后,路易十四瓜分到西屬尼德蘭的大部分地區以及弗朗什孔泰,這標志著他已達到軍事生涯榮耀的巔峰。

與此同時,凡爾賽已經變成一個巨大的工廠。房子被臨時搭建的臺架蓋住,埋在塵土里;花園也像個采石場,到處都是泥巴、石頭、排水管、工人和馬匹。數以千計的參天大樹被移植到此;大約一半變成了枯木,但隨即會代之以新木。大理石和青銅雕像到處都是,得等到國王下令,把它們擺放在他滿意的位置。他急切地想要看到這座房子的成品,因此整個建筑過程很倉促,到處充斥著尚未完工的半成品。他不時將宮廷朝臣帶過去巡視;那些朝臣常常席地而睡,而他自己也不舒服。但從新計劃的宏偉程度來看,他顯然是打算將凡爾賽建造成主要的王家住宅之一。
這時的法國,用麥考利勛爵(Lord Macaulay)的話來說,“對周邊國家迅速建立起了像羅馬對希臘那樣的政治統治力,和像希臘對羅馬那樣的文化統治力”,而路易十四的豪宅即將成為這種統治力量的一個外在的、顯著的標志。


原標題:《高跟鞋、絲襪、香水,都是幾百年前這個男人玩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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