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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字不朽云上永生,已經實現還是仍然遙遠?
文/陳根
自古以來,有關于生死的命題都是人世間最難解的悲情,以至于長生不老甚至實現永生成為人們超現實的渴望和追求。
千百年來,人類對于永生的追求從未停止。前有秦始皇大興土木,迷信長生不老之術,甚至耗費千金派遣徐福和五百對童男童女前往海外求仙藥。之后,又有漢武帝派人求仙問藥,修建高臺承接所謂仙露。
如今,隨著醫學科技的發展,人類的平均壽命在過去幾個世紀得到了顯著延長。但即便是經過幾百乃至上千年的探索,至今人類也仍未能實現永生。當然,現代醫學的發展和科技的進步讓我們對人體的衰老終于有了更加科學的了解,這也促使人們再一次萌發了對實現永生的探索。
除了通過醫藥手段進行身體改造外,隨著互聯網、云計算和人工智能等技術的發展,圍繞數字永生的可能性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關注。數字不朽,云上永生,可否成為現實?在走進數字永生前,人類又將接受怎樣的風險與挑戰?

“數字永生”已經實現
數字不朽,云上永生,已經成為現實。
英劇《黑鏡》第二季中,一次車禍奪走了女主男友的生命。在朋友的推薦下,女主把男友留下的所有聊天記錄、短信和電子郵件上傳到云端,利用人工智能做了一個化身,使其男友一直留在她身邊。這樣的場景在發展迅猛的數字技術下早已具備真實發生的可能。
事實上,這種“網絡永生”很早就由一位叫瑪蒂娜·羅斯布拉特的未來學家提出,即通過一個人在網絡中留下的數據,進行“逆向工程”操作,來創造出這個人的數字分身。
2019年,78歲的美國作家安德魯·卡普蘭同意了一個被稱為AndyBot的計劃——將他生前的所有資料,包括個人身份信息、個性、圖像、文字信息全部存入云端,通過這些信息塑造一個全新的永生數字人類。用媒體的話來說,卡普蘭將成為首個“數字人類”,在云上永生。
并且,這一理念的蔓延受到了市場的關注。一部分人認為,云上永生至少能夠推翻“人死如燈滅”的古老說法。對于那些要長年累月地忍受失去親人或朋友的悲傷的人來說,數字人類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對陰陽兩隔概念的淡化意義,讓家屬感覺到這個人仍在身邊,甚至未曾離開。
顯然,作為一款心靈撫慰器,數字人類的效果是值得期待的。瑞典的一家公司就選擇了以聲音的形式來構建數字人類。通過搜集逝者的社交媒體、聊天記錄、電子郵件等內容,來對逝者的語言風格進行分析,以輸出符合逝者性格的回話。并且,利用深度學習對逝者的聲音進行學習識別,然后合成高度相似的“原聲”。
此外,今年1月,微軟也獲得了一項專利,允許該公司利用逝者的個人信息制作聊天機器人。其專利描述了創建一個基于“圖像、語音數據、社交媒體帖子、電子信息”和更多個人信息的機器人,機器人可以模擬人類對話,對他人的言語作出語音或文字回復。
微軟還引入了通過圖像和深度信息或視頻數據生成特定人的二維或三維模型的概念。在創建機器人時,它可以被設定為任何人,如朋友、家人、名人、虛擬人物、歷史人物等。甚至人們可以在還未去世前,使用這項技術創建一個在自己去世后,可替代自己存在的機器人。
當然,從當前的技術來看,數字人類的擬真程度距離真正的人類還差的很遠,其智能程度也不過和人們手機上的智能助手相當,根據問題進行回答。但是對比照片來說,可以進行對話的數字人類必然可以給家人帶來更多的安慰。并且,隨著人類科技的進步,計算機和人工智能越來越成熟,“數字人類”的仿真程度也會越來越高,直到和真人相差無幾。
在未來,在技術可能的前提下,或許人們還能夠突破以文字、語音、視頻圖像等為形式的數字人類,制造一個人形機器人,就像《人工智能》中的大衛或者《黑鏡》中的男友一樣。雖然有著與真人不同的身體構成,但在一笑一顰之間卻與逝去的生命無異。

“數字永生”仍然遙遠
當然,構造一個數字人類以實現數字永生,也可以有不同的構造標準。
如果只是讓構造出來的數字人類和自己的親屬或愛人說話聊天,那可能只需要把雙方之間的數字資料整理并做學習處理就可以實現。但如果所構建的數字人類還要面對更多的人,那么就意味著其還應該具備識別不同個人和掌握對不同的人的不同對話,這時候,需要的就是大腦上傳或全腦仿真(WBE),也就是構建真正的“數字永生”。
實現真正的“數字永生”是一項令人匪夷所思的復雜工程。其背后的基本思路是,人們可以詳細地掃描大腦的結構并采集大腦信息,再根據大腦原型如實地創建一個可以在硬件上運行的模型,并且其行為與原始模型完全相同,讓非生物體真正擁有意識。
從實際操作來看,首先,需要構建一個由模擬神經元組成的人工大腦;其次,需要掃描一個人的實際生物大腦,并精確測量其神經元如何相互連接,以便能夠在人工大腦中復制這種模式。沒有人知道這兩個步驟是否真的可以重塑一個人的思想,或者是否也必須復制大腦生物學的其他微妙方面。
即便“數字永生”從理論上可以實現的,并且不違背物理學定律,但基于腦科學的復雜性,該技術的實現也還在很遙遠的未來。
要知道,人的大腦大約有 850 億個神經元、100 兆到 1000 兆個突觸、1 萬億到 5 萬億神經膠質細胞、每個神經元有 100 億個蛋白質、蛋白質及其幾何相互作用的無數三維結構模式以及各種細胞外分子。其中,神經元通過突觸相互連接,將外界的感覺信息傳遞給大腦,然后再傳遞給肌肉,這些信息以復雜且不可預測的方式在龐大的互聯網絡中流動和轉換,從而產生思想。
然而,在目前的神經科學的研究中,科學家們對于腦內思維活動的分析還并不能做到直接讀取到個體的所想和所思考。從科學研究的角度出發,腦內活動的理性理解,大部分是從事件跟神經活動的關聯性出發的,其理解過程很依賴于研究者對關聯形式主觀判斷的準確性。
此外,現階段,科學家對意識的產生的研究,對記憶塑造的方法以及不同腦皮質分區合作的機理尚沒有定論。這些問題與“數字永生”是否能實現息息相關。以記憶存儲為例,事實上記憶的物理形式是什么?是神經網絡的結構狀態,還是分子網絡的組學狀態,這本身就需要界定。而要實現記憶的存儲甚至轉移,首先需要了解記憶的編碼形式并能進行讀取。
目前已經知道一些基因與記憶的形成有關,甚至被當做是否有記憶形成過程發生的依據,如c-Fos、zif268等,但是這些基因的表達模式本身并不能達到作為記憶編碼形式來對待的要求。“數字永生”仍然遙遠。

一個關乎“人”的終極神話
無論這項技術還需要花多少時間,能否在商業角度實現應用,它似乎都將成為人們未來的一部分。但同時,在對于“數字永生”的評價上,人類往往莫衷一是。
一個最簡單的問題是,當初級的“數字永生”已經實現,人們可以通過構建“數字人類”來懷念失去的家人或朋友時,我們又真的需要嗎?亦或者,我們真的有勇氣去接納嗎?一個不可否認的現實是,即便逝者以數字的形式與其親友進行對話,也不可能再是原來的那個人。
對于親人家屬來說,慢慢地消解對逝者陪伴的依賴,依靠的只能是時間。從這個層面上,構建“數字人類”對一些人來說,可能不僅無法產生緩解的效果,反而更成為一個時時提醒的記憶投影。因此,如果無法分清現實與想象,對這類人來說,直面死亡的痛苦大概才是與死別和解的最好方式。
此外,當構建“數字人類”成為商業化應用,必然受到商業偏好的影響。如果公司之間爭相“消費”逝者,那么左右人們對逝者的記憶的就只會是利益,而不是公正、歷史價值、情感價值等。因此,這些網站的聊天機器人也可能逐漸偏離本人的真實樣貌,聊天機器人也可能會比本人更加外向健談。
進一步來說,當人們終于克服了所有障礙,實現了“數字永生”,人類還是人類嗎,數字世界的人類屬于人類嗎,數字世界的人和真實世界的同一人又應該是什么關系?顯然,如果人類有能力把一個人的思維和意識上傳到網絡時,就必然會產生一個和“缸中之腦”相似的悖論。虛擬和現實之間的界限會被打破,這意味人類將很難去分清自己生活在真實的世界還是虛假的世界中。
如果個體人的“永生”需要接入一個無限巨大的數字系統,個體人的“自我”和“自由意志”還有存在的必要嗎?人類主觀的意愿,過去的記憶和情感,如果沒有“自我”的支撐,還有任何獨特的價值嗎?
如果通過數字系統實現的是一個屬于人類整體的“類意識”的永生,那么,數字系統又是否會成為每個個體人的自我意識的操縱者?如果這些問題無法解決,那么“數字永生”仍然只是一個“半完成”的過渡狀態。
“數字永生”承載了一個關乎“人”的終極神話,而這直接關乎著技術需求的邊界和技術邏輯的極限。在還未破解數字化的不朽前,生活的真實性更加亟待人們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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